京中誰不知,她自來就是個“野腳關不住”的姑娘。
可她在十一月初到十二月上旬他被送回京其間,似乎就出過兩三次門,顯然是很乖在養病。
幾乎一個半月足不出戶,這樣的事在她身上大概算很難得了。
她乖順遵醫囑地專心養病,應該是因為,在等他回來。
等她的心上人回來,在她正當最好年紀時,鄭重地與她締定此生百年之約。
雖這些都是賀淵根據旁人的話拚湊兼之推測的,他腦子裡對此其實仍舊一片空白。
可是,想到趙蕎的熱切的等待與期盼儘數落空,今夜不知會以何種心情去迎接十七歲的來臨,他心裡就莫名疼得厲害。
那種疼說不出算個什麼滋味。
不是劍挑刀砍那種疼,也不是火燎毒辣那種疼。
更像有成千上百根針沒歇沒停地拚命在他心上戳,不致命,卻是細細密密,連綿不絕地疼。
這太奇怪了。賀淵閉了閉眼,大掌徐徐按住自己的心口。
“七爺,您這是怎麼了?”中慶上來扶,卻被他側身躲開了。
“我也不知道,”賀淵極力忽略心中那種千百根針拚命紮的痛感,“或許是夜風太涼吧。”
他舉步走回主院寢房的途中,目光又不受製地瞟往泉山的方向。
不知她幾時才會回城?
“我去送致歉禮那日,信王妃殿下說過,預計是年後才回城的。雖沒講具體日期,想來再早也得下月上旬 才回吧。七爺,您這是突然惦記起趙二姑娘了嗎?”
隨行在側的中慶突然發問,賀淵才明白自己竟將心裡的嘀咕給說出了口,頓時狼狽到頭頂快冒煙。
“什麼突然?什麼惦記?”賀淵雖語氣冷硬,實則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我就是想知道,凶巴巴到底有沒有將銀票塞回冷冰冰嘴裡。”
明明是個貪玩好鮮的性子,做什麼要在泉山待那麼久?那裡又沒什麼好玩的。
原本趙蕎一行確實如中慶所料,預計是在泉山玩到一月初十左右才回城。
初三這日,他們去漣滄寺吃了新年齋,又跟著武僧們喊山祈福後,高高興興回到自家彆業時,才知陛下派來的傳令官已等了他們兩個半時辰了。
傳令官帶來兩個消息。
一個是昭寧帝給趙蕎與趙渭的口諭:“陛下與帝君將於初七到初十,率宗親臣屬接待外邦來使,著令信王府二姑娘趙蕎、三公子趙渭列席。”
趙蕎想了想:“是鴻臚寺歲行舟大人他們之前從沅城迎回的那個外海使團麼?”
“回二姑娘,正是。”
另一個消息則是替都禦史府主官紀君正轉達給徐靜書的:“紀君正大人請徐禦史儘快回城,都禦史府臨時有緊急公務需全員共商。”
這下就沒得玩了。
長嫂得回城處理緊急公務,二姐三哥也需早些回城做準備,剩下幾個小的自不會被敞放在這山上瞎野,隻能眼巴巴跟著回了。
信王府的馬車趕在城門下鑰之前回到城中。
趙蕎才回到涵雲殿的主院,才喝了半盞茶,還沒來得及吩咐沐浴更衣,結香就來稟:“二姑娘,歸音堂祁紅小當家派人過來遞話,說您明日若得閒,請過柳條巷一趟,有急事需請您定奪。”
趙蕎想了想,點點頭:“那你叫瓶子帶人替我準備初七要用的衣飾行頭之類。畢竟屆時是隨駕接待外邦使團,哪怕隻是作陪也不能有半點差錯的,這關乎朝廷體麵的大事,萬不能出半點紕漏,隻幾日時間了,警醒著些。”
“是,”阮結香應下後,又道,“還有,賀大人那邊也派人來,說若您近日抽得出空,煩請過府一敘。”
欸?趙蕎非常意外地使勁眨了眨眼:“咱們歸音堂吃的就是消息這碗飯,我一回城祁紅就派人來,這很說得通。賀淵的人怎麼也來得這麼及時?”
難不成他也特地撒了人在城門口戳著,專程蹲她回城的消息?
“來人有沒有說,他找我過去要談什麼?”趙蕎心中驀地砰砰砰跳了起來。
以賀淵目前那種“與趙蕎不熟”的狀態,應該打死也不會主動請她過府敘話的,甚至該巴不得她彆去,以免雙方尷尬。
他這樣,是不是想起什麼了?又或者,他雖什麼也沒想起,卻還是想她了?
會是這樣的嗎?
她那頗有點期待的眼神讓阮結香垂下了頭顱,盯著巨大壓力小聲回:“說是,賀大人想請教您……凶巴巴最後到底有沒有將銀票塞回冷冰冰嘴裡。”
兜頭一盆冷水將趙蕎砰砰跳的心澆得一動不動。怪她沉不住氣,自作做情了。
良久,她板著臉道:“你讓人去他那邊回個話,我忙著呢,不得空過去。但凶巴巴和冷冰冰的後話很簡單,就一句:凶巴巴當場拔刀將冷冰冰捅死了!”
害她白高興一場的混蛋,雖然不能打他一頓出口惡氣,但可以說“死”他一次來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