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蕎打量了醫館與巷口距離,轉頭對賀淵揮揮手:“你隨韓靈進醫館去吧。我和結香在這外頭任意逛逛,不走遠。”
“他自己去就行,”賀淵不動聲色瞥了瞥身後不遠處,“你彆瞎胡鬨。”
趙蕎呿了一聲,壓著嗓道:“你才彆瞎胡鬨。我要找人套近乎,你冷冰冰在旁邊杵著,小娃娃怕要嚇得抓起棗核丟你一臉。”
如此歪理,賀淵竟無法反駁。
見他啞口無言卻還堅持要跟,趙蕎忍不住想送他對白眼:“滿大街都是人,他們不至於多猖狂。況且我們在船上雖有破綻,卻沒真落下把柄,他們背後人對我們懷疑隻是慣例警惕罷了。若無必要,他們比我們更不想鬨出什麼事來。即便真有事,結香也能撐到你從醫館出來。就這幾步路,你那麼厲害,絕對能嗖地一聲趕來英雄救美,對吧?”
這話賀淵沒法接。隻能赧然紅麵地哼了一聲,轉身隨韓靈進醫館去。
好在韓靈行家出手,不耽誤工夫,沒一炷香時間就將需用大部分藥材挑好。
“……‘鳳羽草’就實在沒法子了。葉城附近不長這玩意兒,最近產地就隻有鬆原郡那頭崔巍山裡,”醫館夥計抱歉地解釋,“往年都會有藥材商販從鬆原郡收購了運過來倒手賣,這一年也不知怎麼就少見了。我們也時常缺這味藥,隻能用旁代替。您那個方子若非得用這味藥不可,隻能到市集上碰碰運氣,偶爾會有山中農戶帶些來,零散擺攤賣。”
韓靈謝過醫館夥計,與賀淵一道出來後,小聲嘀咕:“這黃家,將崔巍山封得夠緊啊。”
賀淵邊走便以目光找尋趙蕎身影,同時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見趙蕎正半蹲在水果攤處與那小娃娃有說有笑,他才放下心,口中漫不經心道:“還有人能零散帶出些來賣,說明並未封到水泄不通地步。”
韓靈被點醒:“還真是!崔巍山那麼大,零星原住山民們必定有許多官家不知小徑通路。 咱們找找,看市集上有沒有鬆原過來擺攤山民。”
若能打聽到這樣隱秘小徑,就能進山去一探究竟了!
說著話,兩人就走到了那水果攤前站定。阮結香挑了些果子正在付錢,隻轉頭對二人笑笑。
趙蕎沒察覺背後多了人,一麵逗著那胖娃娃,一麵與她父母熱絡搭著話。
女攤主笑道:“……驚蟄雷鳴後,管姻緣桃花神就醒了。沒成親姑娘小夥先去求個緣分,轉頭瞧瞧會上哪個覺得合適就去搭話,若雙方都樂意,那就是桃花神給緣分,將自己麵具給對方戴上就行。”
“難怪‘成親戴麵具,沒成親就不戴’呢!合著戴麵具就表示這人有主了?那,戴上麵具又做什麼?直接鑽林子去?”
女攤主調侃地朝她擠眼笑:“你這姑娘倒是急性子。那總得大家牽牽小手,逛逛攤子什麼吧?哪有一上來就鑽林子?”
趙蕎伸手撓著胖娃娃下巴,哈哈大笑:“這不您說邊地人性子豪烈爽直麼?看來一般般,沒我爽直。”
她默了片刻,又疑惑嘀咕:“欸,可倆人鑽進林子後又能乾嘛呢?驚蟄天,林子裡怕是有蛇哦?”
站在她背後賀淵有一種伸手捂住她嘴,直接摁懷裡拎走衝動。
這小流氓,明明什麼都不懂,偏又什麼都敢說!
他以腳尖碰了碰她腳後跟:“走了。有一味藥沒買到,要在市集裡找找。”
趙蕎回頭看他一眼,站起身來,又對攤主夫婦擠出無奈苦笑:“冤家找來了,我算是白問那麼多。”
攤主夫婦被她逗樂,對賀淵好一番誇讚。
胖娃娃不太明白大人們在笑什麼,左右看看後,歪身從身旁大竹筐裡抓起兩顆果子,一手捏一個,高高舉起手臂。
“給我呀?”趙蕎笑彎眉眼伸出手去接。
哪知小娃娃一頓猛搖頭,咧嘴對她身後賀淵笑出滿口米粒小乳牙:“給!”
“你這娃娃沒良心,我白陪你玩這半晌了!”趙蕎佯怒地捏了捏她臉頰,讓到一邊。
轉頭從阮結香懷中拿過先前買好那一大包果子,又用肩膀抵了抵賀淵,酸不溜丟地哼哼道:“快,給你。吃了她果子,你就是她人了!”
攤主夫婦笑到捧腹起哄,小娃娃又滿臉熱切執拗,支棱著小短手堅持要送那兩顆果子。
賀淵沉吟片刻,伸手接下,又從趙蕎手中芋荷葉包著果子裡挑出兩顆大塞回給小娃娃。
如此交換很公道,也很友好,小娃娃滿意地點點頭,笑得見牙不見眼。
離了水果攤後,韓靈與阮結香走在前頭,目光專注地逡巡著兩旁小地攤,尋找有無從鬆原過來賣“鳳羽草”山民。
趙蕎拿起一顆果子剛要送到唇邊,卻被賀淵搶走。
她側頭怒目:“你……唔!”
賀淵將小娃娃給那顆果子過去堵住她嘴,若無其事地目視前方,腳不停步,動作斯文地咬了一口從她手裡搶來那顆。
趙蕎從口中拿開被硬塞那顆果子,小聲對前麵韓靈嚷道:“韓靈韓靈,快看看你二當家還有救沒救了?瘋兮兮 不知道在想什麼!”
賀淵沉默撇開臉,一副“懶得理你”模樣,
片刻後,他看了眼手中那顆隻咬了一口果子。像被燙著似地,飛速移開目光,滿臉正氣地認真逡巡兩側小地攤。
他什麼都沒想。
尤其沒有想什麼“吃了誰果子就是誰人”這種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