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火齊珠的瑩瑩紅光在賀淵麵頰抹了淡淡落霞色。
綺麗繾綣的笑容,低低幽幽帶著蜜味的話語, 無不透露著壓抑的渴望與勾引般的鼓勵。
對於男女間親密黏纏之事, 趙蕎總體來說就是個“嘴上凶”, 最多口頭上流氓兮兮假裝老練。真要她主動做點什麼, 但凡腦子還清醒時她就有些不知該從何下手,天然慫。
是以過去兩人之間的親昵糾纏多是賀淵主動,這就造成他每次逮著機會就定要順杆爬,總想從趙蕎這裡討點甜頭才罷休的。
此時趙蕎雙手捧著賀淵的臉, 而賀淵又以“邀請”的姿態愈發趨近,兩人便成呼吸相聞之勢, 彼此的急促心音似無形絲繩曖昧纏繞。
原本通風良好的暗室霎時悶燥得讓人心慌,總覺若是尺度沒拿捏好,就很容易出現某些羞恥度更勝從前的事來。
趙蕎倏地收回手去, 清清嗓半垂發燙的臉龐,訕笑認慫:“說過, 就等同撲過了。”
賀淵這家夥吧,就這種時候最討嫌。
又不是不給他親,他卻偏要想方設法誘她主動,實在是……嘖嘖。
見她耍賴, 賀淵轉回去坐正, 後腦勺抵著牆麵,使出以往在她麵前無往不利地一招——
哼哼唧唧賣慘。
“我就知道。你這騙子,今日嘲笑了我,又欺負我好哄, 說來認錯卻半點實質的表示都沒有。”
趙蕎不上他的當,給他哼回去:“你堂堂一個賀大人,不能這麼小鼻子小眼地計較。我方才道歉了,你說沒關係的。”
賀淵一窒,暗惱自己方才大度得過分痛快。想了想,又尋出個新的由頭:“那你今日看著夏儼臉紅心慌,還和他穿同樣的衣衫!也不知是誰,前幾日還口口聲聲要對二當家多寵愛些。嗬。”
“嗬個鬼啊!”趙蕎沒好氣地笑著在他腿上捶了一拳,“少沒事找事,我哪裡和他穿同樣的衣衫了?隻是花色布料巧合近似而已!”
她與夏儼今日都穿了玉色冰淩絲銀線紋繡的衣衫,這事著實巧。
可眼下正是盛夏酷暑時,不約而同選了涼爽的冰淩絲又不是什麼稀罕事。
賀淵這廝,為了哄她主動撲上去,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什麼茬都找,幼稚得不行。
“不管,反正我今日很難過。”賀淵破罐子破摔到底,像個不給糖就要鬨的小破孩兒。
“恕我直言,你那樣子看起來真的不像‘很難過’。”趙蕎紅麵嘀咕著笑嗔他一眼,最終還是傾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這蜻蜓點水的一啄,被點的那“水”實在很不滿意。
賀淵展臂箍住她,將她拎過來橫坐在自己腿上,委屈控訴:“敷衍,沒有誠意。”
刻意示弱的嗓音裡滿是渴望與可憐,身後仿佛有無形的毛茸茸大尾巴搖來蕩去。
可那對始終鎖定著趙蕎麵龐的那灼爍星眸卻分明是獵人一般,耐心地守著顯而易見的拙劣陷阱,就等著心軟的小獵物自投羅網。
這般模樣的賀淵,是獨屬於趙蕎的。旁人誰也沒機會瞧見。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在趙蕎胸臆之間鼓脹起來,使她惡向膽邊生。
忽地捧住那早已端不住冷冰冰神情的發燙俊臉,俯首吻住了他的唇。
這回可絕不是蜻蜓點水,幾乎算是“強吻”的架勢。
賀淵沒料到她會來得這麼突然,更沒料到她會來得這麼大膽,心神一個怔忪,逸出一聲淺輕驚喘。
於是她便探出甜軟舌尖,帶著三分蠻氣舔開他微啟的齒,觸到躲在齒後輕顫的舌尖。
這次的賀淵全然被動,整個人瞬間石化,僵挺定在原處。通身上下惟有雙唇在她笨拙卻霸蠻的親吻下濕漉漉軟得不可思議。
她雖赧然燙紅著雙頰,卻沒合睫,明眸大張看進他那懵得十分徹底的曜黑瞳中。
像極了在泉山那夜,喝了“摘星釀”後醉到膽大包天的那副模樣。
賀淵連忙避開臉去,唇角不受控地斜斜飛揚,通身似躥起了火,燙得厲害。
若再這麼下去,他怕是要做出些讓她走不了的事了。
“誠意,收到了。”
他啞聲不穩,一開口就嘗到她留在唇舌問的氣味。潮濕柔潤,交駁著甜與暖,像雨後日陽曬化了糖球。
這下是真真被寵愛的又甜又燥,今晚大約要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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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六月廿五就是柱國神武大將軍鐘離瑛七十大壽,大將軍府上賓客盈門,滿鎬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濟濟一堂。
信王夫婦因各有公務不得閒前來赴宴,已早早向鐘離瑛致歉並送過壽禮,今日信王府便由二姑娘趙蕎與五姑娘趙蕊前來。
趙蕎的五妹妹趙蕊是鐘離瑛大將軍的入室弟子,素日裡都在這大將軍府受教聽訓,出入此間比在自家王府還要自在。也不需侍者引領,仿佛主人家的一員,熱切周到地領著自家二姐往內院去單獨麵見鐘離瑛。
此刻行經中庭,不少原本正在與人寒暄交談的賓客突兀噤聲,遠遠投來各種眼神。
之前賀淵向毓信齋東主季琢玉討了人情,特地為趙蕎趕製了一套新衫,今日可是大出風頭了。
香嬌玉嫩的淺珊瑚色織金錦束腰大擺,外罩薄紗雲霧綃,絢麗華彩與素淡薄紗相得益彰。
沿裙擺看似恣意地散綴著碎粒晶石,若有懂行之人定睛細究,就能發現那是前朝有名的《天河圖》的輪廓。隨著她舉步換慢行,身移影動間便有爍爍流光,似誰人掬了整條天河的星辰潑於其上。
所謂女大十八變,這幾年趙蕎漸漸長開,京中許多人早就留意到她的長相是極出挑的。今日這身裝扮更是恰到好處地彰顯了她正當年歲的明麗生動,又不失王府姑娘該有的矜雅高華。
趙蕊靠近趙蕎身側,壓著嗓子雀躍道:“二姐你看,夏世子!”
趙蕎扭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腳下卻一滯,先時還帶著笑的神情已轉微妙。
今日的夏儼稍稍收斂了前幾日在碼頭時那風流狂放的做派,一襲雅正天青錦袍穿得周周正正,暗花銀冠束發,按理說該多幾分端謹。可他慵懶環臂斜身倚著廊柱,站沒站相,又將那點好不容易攏束出的端雅持重毀得乾乾淨淨。
不過他自來縱心任性,這副模樣倒沒誰覺得奇怪,趙蕎看著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不好的是站在他身旁與他交談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