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怎麼了?”趙蕊察覺到二姐突然不快,怯怯歪頭偷覷著她。
趙蕎哼了哼,小聲道:“這夏儼,看人怎麼有點瞎?竟與陳尋那老不修攪和到一處。”
她口中的“老不修陳尋”原是武德帝時期的禮部尚書,早年在欽州時便追隨武德帝驅逐外辱、收複故土。
年輕時的陳尋倒也有幾分好名聲,有抱負也有膽色,才乾也算出眾。在大周立朝建製之前,他還曾參與《大周律》的製訂,武德元年起便被任命為禮部尚書,京中二等大員,也算德高望重的開國名臣。
可惜晚節不保,隨著年紀漸長,竟變得荒腔走板,不但違律私納後院人,武德五年還膽大包天地抬了尚未成年的小姑娘進府。
且不談“朝廷大員私納後院人”本就是不得法理認可的違律犯禁之舉,即便明媒正娶,“童婚”在大周《戚姻律》中也是個處罰不輕的罪行。
陳尋早年參與各項大周律的製訂,《戚姻律》中關於“童婚”的定罪與重處細則的初擬還有他一份心力呢,最終他自己卻不當回事,簡直令人齒冷。
那年昭寧帝還是儲君,著手整頓京中官員違律私納後院人之事,連她的親姑母長慶公主趙宜安都被做了降爵罰俸削府兵的處置,對陳尋這個禮部尚書自不會手軟。
彼時趙蕎的長嫂徐靜書剛進入禦史台任職,奉命對陳尋等人發起彈劾,並在武英殿與陳尋等人當麵庭辯,在武德帝及百官見證下按律抽絲剝繭釘死了陳尋的罪名。
那之後陳尋被罷官,所有恩封全部被撤,還處了牢獄並罰沒了部分家財。
不過陳尋畢竟開國名臣,也曾與許多朝中肱骨一同為收複故土而儘心儘力,隨著事情漸漸淡去,這兩年京中某些高門念著舊日故交,有隆重宴請時也會向他發出帖子,不願在明麵上被詬病為“拜高踩低”。
但信王府是沒與陳尋來往的。
一則導致他當年倒台的引線人物正是信王妃徐靜書,他恨得牙癢癢,按常理來說也不會想與信王府有什麼交道;二則信王府也瞧不上他這種知法犯法的老不修。
違律私納後院人就算了,還挑個年歲夠當自己孫女的小女孩,簡直為老不尊、喪心病狂。
趙蕊想了想:“或許是閒著無事,陳尋湊上去找他說話,他就客套周旋一下吧?”
趙蕎皺了皺鼻子,覺夏儼的光環淡了三分:“算了,他愛與誰結交同咱們也沒關係。走吧。”
姐妹倆正要繼續後院去,那邊的陳尋與夏儼卻一道走了過來。
“趙二姑娘請留步。”陳尋遠遠喚了一聲。
中庭裡的賓客們都看著,趙蕎也不好攪擾鐘離瑛的壽宴氛圍,隻得深吸一口氣強行按捺住脾氣,滿臉假笑地駐足。
“陳老有指教?”
陳尋在趙蕎麵前站定之後,突兀地向她執了個過分隆重的謝禮,將她驚得往後蹦了半步。
雖說如今的陳尋無官無封,但他到底是開國名臣,年歲又長,趙蕎於情於理都擔不得他行大禮。
陳尋站直身,皺巴巴的乾瘦麵上全是笑:“小女陳端在明正書院是四公子同窗。早前在書院受了欺辱,承蒙二姑娘與四公子關照庇護,一直沒來得及登門致謝,今日便趁機當麵謝過。”
“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趙蕎扯了扯唇角,心中白眼連天,不知他這是在裝什麼慈父嘴臉。
陳尋的小女兒在書院被欺辱,趙蕎和四弟趙淙替她出頭,那都是去年冬的事了!
大半年過去才想起要來謝,還當眾做這副樣子讓她下不來台,總覺沒安什麼好心。
“鐘離將軍有事要找我談,陳老請自便。”趙蕎真是不想多看陳尋一眼,雖有夏儼在場都不足以平複她心中的厭惡與煩躁。
站在一旁的夏儼忽地挑眉插嘴:“巧了,我就是在等你。鐘離將軍也有事要見我,方才命人來叮囑過,說若見趙二姑娘來了便一道過去見她老人家。”
於是二人在趙蕊的引路下一道進了後院。
進垂花院門後,夏儼忽地笑道:“我方才在中庭等你,陳老主動湊過來說話。他昔年與我父親曾有些交道,我不便拂他臉麵而已。”
趙蕎蹙眉無言。說到底,她與夏儼稱不上有什麼私交,他與誰結交,源於何種父輩掌故,和她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要向她解釋這種事?!
*****
到了後院正廳,鐘離瑛端坐主位,下手座的卻是執金吾慕隨。
執禮後,侍者領了趙蕎也夏儼分彆落座。
鐘離瑛行伍出身,也不來什麼虛的,乾淨利落地直入正題:“我年歲大了,宴客也不知該張羅個什麼玩樂。正巧府中有幾支火器,便想著待會兒請你二人挑個頭,帶著大夥兒玩一玩。可否?”
趙蕎的三弟趙渭做出的水連珠已算是當世最頂尖精妙的手持火器。既水連珠她都玩得轉,尋常火器自也難不倒她。
可她總覺得,鐘離瑛突然在自己的壽宴上做這種安排,似乎沒那麼簡單。
且她聽著鐘離瑛話中這意思,夏儼似乎也是擅長使火器的,不免驚訝又好奇地扭頭覷向旁座的夏儼。這人怎麼什麼都會?
哪知夏儼也正看著她,眉梢一挑,玉麵含笑:“若二姑娘應承,那我自當奉陪在側。”
這種含含糊糊,聽起來就像在撩撩撥撥的鬼話,趙蕎平常是很不喜歡的。若換了旁的人這麼說,此刻她口中那個“滾”字隻怕已經擲地有聲。
可偏生對方是夏儼,她不太忍心對他口出惡言,於是淡淡哼了一聲。“夏世子慎言。”
夏儼不以為忤,笑得愈發開懷,將目光轉向鐘離瑛:“不知大將軍希望我倆帶眾賓客如何個玩法?若是比輸贏,那總得有個規則彩頭才真真熱鬨。”
鐘離瑛樂嗬嗬道:“世子想要什麼樣的彩頭?說出來咱們商量商量。”
夏儼噙笑的目光再度轉向趙蕎:“趙二姑娘,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自方才在中庭遇見他這一路過來,雖交談不多,但趙蕎總覺他反常的很。於是她乾脆利落地堵死了他的話頭:“那就不要講了。”
夏儼大約是沒料到她會如此直白,眼中有愣怔稍縱即逝。
反正麵子已給他下了,趙蕎也懶怠再做什麼婉轉迂回的模樣,直截了當地挑明:“總覺你沒安什麼好心。”
今日這夏儼仿佛鬼附身,實在古怪到讓她心中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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