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等待開庭審理的這幾天裡,應如月並沒有閒著,她跟林素華把那些化妝品研究了一個遍,接著便每天天亮就上山,一直到天黑才回來,每次回來她都會帶一些花花草草,有的王曉蓮她們認識,有的她們見都沒見過。
她們也沒去問應如月要做什麼,喬庭出軌的事情在應家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應如月能夠找東西轉移注意力是她們喜聞樂見的,現在他們對應如月的要求很簡單,隻要她開開心心的,彆鑽牛角尖就比什麼都重要。
喬庭在受到法院傳票那天就來過應家,應如月上山去了,沒在家,他連應家的客廳門都沒去就被王曉蓮用大棍子打出去了,不止如此,王曉蓮還站在門口把他的罪行數落了一通。
喬庭也是從這個巷子裡出去的,現在是這個巷子裡最出息的年輕人之一,每次喬庭回來還沒進巷子就有人跟他打招呼,喬庭嘴上不說,心裡卻十分痛快。
年幼時這些人欺他辱他,他們的子女看不起他毆打他,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到頭來,他們的子女卻過得不如他。
看到這些街坊鄰居,每次喬庭的內心都是帶著滿滿的優越感的,現在這件事情一出喬庭用腳趾頭都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他的。
喬庭狼狽而出,一個當年幫助過他的老人在巷子口等他,見到他他隻說了一句話:“庭小子,咱們做人啊,不能忘本。”
這句話,讓喬庭一晚上沒睡著,跟應如月相處的點點滴滴,再想想這一回應如月的決絕,喬庭心裡十分難受。
本想起來就去找應如月,可早晨剛起來電話BP機就響了,稅務局的人在沒有通知的情況下來廠裡突擊檢查。
這個時候也管不了什麼老婆不老婆離婚不離婚的了,喬庭抓起放在沙發上的公文包就跑了出去,等焦青青追出來的時候連喬庭的汽車尾氣都沒看到。
喬庭的公司叫月庭服裝廠,取的是他與應如月名字中的各一個,在廠子開設的第一年,他在許多方麵都懵懵懂懂,對賬目這一方麵也一知半解,在這一年裡,他交了55%的稅。
這個稅高到了任何一個人看了都覺得心疼的地步,於是第二年,喬庭就從國營工廠裡高價挖了一個經驗老道的會計回來,接下來的兩年中,這個會計通過各種手段幫他規避掉了百分之六十的應繳稅款。
作為縣城裡的納稅大戶,喬庭跟政府各個部門的關係很好,每個月他都會請政府的人出去吃兩次飯聯絡感情,而每次政府有什麼大動作,這些人也會提前跟他通個氣。
這一回他完全沒有收到消息。
喬庭到的時候稅務局的人已經來了,看到來的人喬庭鬆了一口氣,他走上前去跟來人握手:“林科長今日蒞臨,我這個小小的廠子也蓬蓽生輝啊。”
喬庭說的話誇張,但林科長就愛這個調調,他矜持的跟喬庭握了手,說:“工作需要,我們來查查賬,這不快年中了麼,今年政策又有點變化了。”
喬庭打起精神,眉頭一挑,饒有興趣的說:“還有這回事兒呢?辛苦了辛苦了。”他說著,把隨身帶著的好煙拿出來給稅務局的人發下去,發到林科長,他十分自然的將一包煙都塞到林科長的手裡了。
林科長低頭一看,是一包新開封的牡丹煙,這款煙可不便宜,他順手就揣進了兜裡。喬庭是他們鬆縣的納稅大戶,他們稅務局的人都得跟他們打好關係,像今天這種小恩小惠不涉及到原則問題的,他們就都順手拿了。
這些做生意的都想得多,他們要是不拿,不知道這些人得腦補啥呢,到時候各大老板互相一通氣,對他們的工作展開是十分不利的。
“辛苦說不上,辛苦說不上,都是為人民服務。”林科長語氣謙虛。
喬庭又吹捧了兩句,之後喬庭帶著林科長去了他的辦公室,不多時,焦青青便端著茶盤過來了,她給兩人沏上茶,含笑說了一句請慢用後從容的退了出去。
林科長靠在沙發上,吐出一串眼圈,看著焦青青的背影,調侃了一句:“喬老弟豔福不淺啊。”
每個月稅務局都會派出幾個人去跟這些納稅大戶們吃一頓飯聯絡聯絡感情,再借著他們的口把國家最新頒布的政策以及違背政策的後果給他們說出去。這幾個月來,喬庭都是帶著焦青青去的。
喬庭跟焦青青的那點貓膩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
要是平時,喬庭會附和林科長,再順勢邀請林科長出去吃個飯,但今天他實在是沒有這個心情。
林科長也就隨口說一說,見喬庭對這個話題興致不高,便說起了彆的話題,不到半個小時,兩人茶都還沒喝上兩杯,稅務局的兩個員工就來了,林科長站起來告辭。
喬庭將他們送到外頭,看著他們走遠了,才往廠子裡走,早晨的風吹過他的襯衫,帶起一陣陣涼意。
喬庭去了財務室,他重金挖來的會計正在優哉遊哉的喝茶水:“老板。”
喬庭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老張,不會有事兒吧?”
國家去年新頒布了法令,對私營企業的稅收做了許多調整,納稅項目品類也比之前要具體細化了很多。
老張笑著說:“老板你還信不過我老張?放心,保證他們一點差錯都查不出來。”
喬庭自然是信得過的,他曾經是省城大學經濟係會計專業的老師,後來被下放到了市裡的化工廠以後一直在廠裡的財務科當個並不受重視的會計員,鬱鬱不得誌。
喬庭在朋友的介紹下找到了老張,許以重金後,老張成了他廠子裡的財務。
喬庭靠在沙發上:“就靠你了,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