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活著(一更)(1 / 2)

白振華平反,最高興的當屬周淑賢。

當初白振華之所以下放,是被連襟呂子書所牽連。

呂子書當初被集團捏造罪名,在一次組織大會結束回家的途中被扣押,周淑賢的姐姐周淑麗也被迅速抓捕,被關押在西山監獄,迄今為止,未得平反。

好在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人人皆知呂子書是被誣陷的,禍不及家人,類似於白振華這樣的近親,都被領導隨便找了個理由,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下放去了。

年初的時候,大領導對集團做出了批評,斬掉了不少爪牙。

白振華的老領導如今就職財政所。

財政所大領導在之前的集團鬥爭中,被迫休息了好長一段時間,如今重新赴任,心裡正憋著一團火,再加上下麵有一群這樣的中堅乾部們支持,自然精神抖擻的開始做鬥爭。

領導們看見了希望,便想方設法的為白振華等人平反,如今終於成功,傳來了平反成功的消息。

平反的消息是白文淵帶過來的,團場這邊還不知道,白振華兩口子也沉得住氣,白天依舊去上工,隻有晚上回來關上門來,才忍不住的激動。

白振華知道自己回去暫時沒辦法參加工作,還需要進一步的監察,可不管怎麼說,能平反都是一項前所未有的勝利。

因為得知平反的消息,周淑賢的心思也浮動了。

這些日子一直念叨著給白芙美相親的事:“姐夫人如今雖不在軍中了,可到底還有幾分香火情,咱們托人從軍中找個品行好的烈士的兒子帶回來養,咱們親自教,以後和妮兒結了婚,我這心裡才能放得下心來。”

白振華指尖夾著煙,垂眸寫材料。

聽到周淑賢又念叨這事兒,忍不住咳嗽:“你又說,沒見小美都跑到大院那邊躲起來了。”

“我這不是為了她好麼。”

周淑賢歎了口氣,覺得鬨心:“這要是等長大了再相看,不知根知底的,選個白眼狼怎麼辦?”

“不說彆的,就說許繼紅,當初我們給愛軍相看來相看去,特意選了個小門小戶老實點的,後來不也證明不是好人麼。”她吸了吸鼻子,想起兒子,心裡又難受了:“愛軍沒了,妮兒我們還能看護著,這妮兒以後要是找不到好男人,我們年紀又不小了,要是到時候受委屈了……”

白振華在紙上寫下一個逗號。

這才抬起頭來:“就算我們沒了,不還有文淵嘛。”

“文淵一天到晚在研究所裡,哪能時時看顧著。”

“總歸是娘家有人,哪怕不出麵,有這麼個人立著,怕啥呢?”

周淑賢頓時眉頭一蹙:“什麼娘家不娘家的,我們妮兒可是要招贅的,這事兒我們早幾年就談妥了,我告訴你白振華,彆以為白文淵回來了,你們白家後繼有人了,給我扯男男女女那一套,我們周家就沒有瞧不上姑娘的。”

白振華頓時急了:“我什麼時候瞧不上姑娘了,算我說錯話了成不。”

周淑賢娘家也是京城大戶,以前是做紡織生意的。

她父親年少聰慧,早早的被送出國留學,學了一肚子的自由思想,回來後找了個誌同道合的妻子結婚,一共生了四個兒女,其中周淑賢排行老三,上麵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下麵還有一個弟弟。

父親對他們姊妹幾個一視同仁,哥哥弟弟有的,她和姐姐都有。

不僅被送去上了學堂認了字,更是按照她們的興趣讓她們自己選擇了喜歡的專業。

周淑賢在兒子死前,一直是京城醫學院附屬醫院的眼科主治醫生,反倒是後來自己倒下了,眼睛瞎了沒人能給她治病。

如今平反回京,周淑賢的眼睛手術,也該提上日程了。

白振華見周淑賢真的生了氣,連忙起身拍拍周淑賢後背:“這事兒,咱們急不得,小美看著就是沒開竅的,你這突然來這一遭,我怕孩子心裡頭多想,而且你也說了,周家沒有瞧不上姑娘的,如今咱們小美一門心思的念書,你這給她搞相親,你要孩子怎麼想嘛。”

“可現在念書了,也不能上大學啊。”

周淑賢憤憤的拍打著手邊的衣服。

“咱們都能回去了,這大學不大學的,誰知道呢,總歸小美年紀小,咱們回去後,給她辦個學籍,不管能不能考大學,咱們都把該做的事兒給做了。”

周淑賢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知道丈夫說的在理,便歎了口氣:“行吧。”

白芙美可不知道白振華在家裡已經把周淑賢給勸回頭了,她這會兒正纏著白文淵呢:“哥哥,你就去和爺爺奶奶說說吧,我年紀還小呢,留在研究所這邊再陪您兩年?”

“我是沒問題。”

白文淵一攤手:“可我也不能保證小爺爺會答應哦。”

“拜托拜托啦。”

白芙美雙手合十,對著白文淵撒嬌著。

白文淵被磨的沒辦法,隻好和所裡請假,去一趟團場,幫助難纏的小妹求情去。

白文淵這兩年帶領著自己的隊伍,連連攻克難關,雖說沒什麼大的成果,卻也在之前撲朔迷離的道路上指明了方向,重要性不可言喻,雖說身邊的安保力度沒有下降,卻是保護多過於監視了。

出了研究所大院。

前後一共三輛車,他們坐在最中間的那一輛。

走在路上,老百姓們都急急忙忙的將驢車、牛車趕到旁邊去,把中間的大路讓出來給他們走,這邊靠近研究所,這樣的陣勢他們是早就習慣了的。

離開了研究所前頭這條路,往團場的方向走。

剛離開主乾道沒多遠,就看見路邊上幾個大人拿著棍子跟著幾個孩子後頭追。

白芙美頓時直起了腰,目光灼灼的看著那一幕。

因為是土路,有些顛簸,司機開的不算快,白芙美一直盯著看,隻見那棍子好幾次都差點打到最後頭那個男孩子的背上,白芙美看的緊張不已。

車子越過孩子們的時候,跑在最前頭的女孩子突然摔倒了,懷裡抱著的半張餅摔了出去。

“啊——”

白芙美緊張的一把拍在了後車窗上。

隻見那個女孩也不爬起來,而是一把抓過那半張餅就往嘴裡塞。

“停車,快停車。”

白芙美再也忍不住的回頭喊道。

“怎麼了?”

白文淵從書中抬起頭來。

“快救人,那幾個孩子要被打死了。”

白芙美急急忙忙拍打著駕駛座,孩子就倒在他們車後不遠,他們的車子一停,後麵的車子也跟著停了,再然後,那群拿著棍子的大人也被嚇住了。

“你們乾什麼呢?”

後頭那輛車的人頭探出窗口,聲音嚴厲的問道。

“解放軍同誌,這幾個孩子是偷子,他們偷俺家的糧食。”拿著棍子的男人結結巴巴的說道:“俺,俺媳婦兒剛生娃,就等著這細麵餅子回去下奶呢。”

說著,他看了那女孩一眼,卻見她還在不停往嘴裡塞,頓時更急了,一把把餅子搶過來。

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看餅隻剩了一小半了,頓時就難受的哽咽了起來。

“你們這群糟心的,你把俺家的餅吃了,俺媳婦兒吃啥呀。”

女孩依舊不說話,不停的咀嚼著,他旁邊的那群小的,也有樣學樣,手裡有什麼塞什麼,全塞進了嘴裡。

可餅太乾了,噎的她直翻白眼。

“喂,你這孩子。”

兵哥哥問完了男人,剛準備來問孩子,就見著孩子噎的都快窒息了,連忙急了,伸手就去掏她嘴裡的餅,卻不想,女孩子雖然年紀不大,卻有一副狼性,見人來摳自己的嘴,就狠狠的咬。

幸虧兵哥哥縮手縮的快,否則能被咬個正著。

白芙美被攔著不讓下車,急得在車裡竄個不停,這會兒也顧不得了,搖下玻璃就探出頭去:“喂水,快喂水,給她順下去,快點啊——”

臉都發青了!!!

這是何等的精神,寧可噎死,也不吐出來。

兵哥哥連忙回車拿了水壺,托著女孩後腦勺就給喂了進去。

剛才還拿著棍子打人的男人這會兒也呆了,他可沒想過要人死啊,手足無措的看著兵哥哥給偷子喂水,女孩順利的將餅給咽下去了,臉色也回了紅。

“阿姐——”

幾個一直沒說話的孩子,看見女孩子緩過來了,一個個的抱著女孩號啕大哭。

女孩跪在地上,張開雙臂把孩子護在身後,眼神惡狠狠的盯著眼前的人,聲音沙啞的說道:“東西是我一個人偷的,你們要槍·斃的話,就殺了我吧。”

說著,她摸摸肚子:“我吃了餅,不餓了,現在死還能做個飽死鬼。”

“算了算了。”

被偷的人一聽,嚇了一跳,連忙擺擺手:“隻是一張餅,就算了。”說著,摸摸額頭的汗:“這事兒鬨的,咋就扯上殺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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