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賢看見白文淵來了,也嚇了一跳。
白文淵級彆高,輕易不到團場來,因為每次來都是大動靜。
就算每次來把白芙美接到大院去,也隻是讓自己的警衛員過來,這一次他親自過來了,倒讓團場長都過來親自招待了,晚飯的時候,團場長送了好幾個菜過來,其中還有個肉菜,紅燒雞塊。
顯然,這是殺了隻團場裡的雞。
吃飽喝足,應付完場長,白文淵才有空和白振華兩口子說上話。
先是說了說關於平反的事,又說了說最近的政策,最後才說到白芙美的事。
“我的意思是,現在回京城,是好是醜,咱們都不知道,集團還很囂張,你們回去後,麵臨的危險也很多,小妹這樣年紀的孩子最容易被利用,倒不如讓她留在邊疆這裡,研究所的環境相對於比較簡單,又有我親自照顧著,你們回京城後,也能安心的參加工作。”
白文淵可沒說是白芙美主動要求留下的,而是說是自己的意思。
白芙美聽出來了。
忍不住偷偷的對著他吐了吐舌頭,張了張嘴,無聲的說‘謝謝’。
周淑賢本來聽說白芙美要留在這兒,是準備拒絕的,可這會兒聽到白文淵的話,又動搖了,她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身邊的白振華:“這……振華,你怎麼想的?”
白振華坐在旁邊抽煙。
他抿嘴,眉頭蹙著:“文淵說的有道理,我們離開京城這麼多年了,那邊什麼情況,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兩把老骨頭遇到危險沒事,可小美年紀小,心思不堅定,我是怕有心之人呐。”
周淑賢的心頓時更偏了。
她又往白芙美的方向轉過頭去:“那妮兒,你是怎麼想的?”
白芙美頓時乖巧狀,撒嬌著搖晃著周淑賢的手:“奶奶,我舍不得你。”刻意冒出來的小奶音聽得人心都化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嘛,要一直照顧著奶奶。”
周淑賢一把將白芙美拉到懷裡:“乖妮兒,奶奶也舍不得你。”
她想到自從六歲後,孩子就跟在自己身邊,是苦是甜,日子也都過下來了。
這一想到要分開,心裡頭就跟刀絞似的。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自私。
“你聽奶奶的話,你大哥一個人在邊疆,奶奶實在是不放心,再加上爺爺奶奶回京城,家裡亂糟糟的還沒收拾好,你呢,先在研究所那邊陪你大哥,照顧你大哥,我和你爺爺回京城,等家裡收拾好了,我給你拍電報,到時候你再回京城來,怎麼樣?”
白芙美愣了一下,又看看白振華。
白振華點了點頭,她才垂下腦袋,癟著嘴:“好吧。”
周淑賢見孫女這麼舍不得自己,覺得既難受又高興,揉揉孫女兒的腦袋安慰她:“我一定最快速度的把你接回京城去,到時候啊,咱們直接上高中。”
“高中?”
白芙美詫異的問道:“我可以直接上高中?”
她可是連小學都沒讀過哦。
“恩,我已經跟你大哥說過了,小學和初中的學籍,他在這邊就給你辦了,到時候直接拿著初中學籍去京城讀高中就行了。”
白芙美這才點點頭,隨即又疑惑的問道:“可是,邊疆的學籍,京城的高中認麼?”
“怎麼不認,到時候參加考試就行,隻要成績好,都會認的,難不成你沒信心考試?”
那到不至於。
但是操作肯定沒那麼簡單,不過再一想想,再過幾年高考就恢複了,到時候她有個高中學籍也能直接參加高考,也算是方便了,所以她很鎮定的點點頭:“我當然有信心了,畢竟我可是爺爺和大哥教出來的嘛。”
一句話,誇了兩個人。
白文淵也忍不住的高興。
周淑賢關心完白芙美,又轉頭去關心白文淵:“文淵呐,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早些成家了,這家庭穩定了,上麵才能更加的委以重任,你怎麼想的?單位裡有好姑娘麼?要是沒有,我就回京城給你相看,到時候你抽個空回去,咱們把先把婚事辦了?”
白文淵一聽,頓時臉一苦。
“小奶奶,單位領導催婚也就算了,為什麼你也要說這個話題?”
周淑賢輕聲笑了笑:“可不是我要說這話題,咱們華國啊,講究先成家後立業,你不結婚,家庭問題不解決,組織上也不敢下重擔給你啊。”
白文淵鬱悶:“我隻是搞不懂,為什麼事業要和家庭扯上關係。”
他攤手:“我若是獨自一人的話,不是能更好的為國家事業添磚加瓦麼?”
“那不一樣的。”
周淑賢搖搖頭。
白文淵腦袋更歪了:“所以我才好奇,哪裡不一樣了。”
周淑賢不知道怎麼回答。
白振華對孩子們的婚事向來不管的,要是白文淵願意結婚更好,要是不願意結婚……總有一天會結婚的,乾嘛催那麼緊呢?
白振華覺得,周淑賢這些年是沒乾正經事,一腦門心思的往兒女婚事上鑽了。
“等回去了,先去醫院看看,你這眼睛能不能做手術。”
白振華轉移話題:“至於孩子們的婚事啊,也得等你眼睛好了,親眼看到了,才能找到最滿意的。”
說起自己的眼睛,周淑賢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
“現在京城裡有能給我做手術的醫生麼?”
“肯定有的,總不能京城裡的人不生病把。”
白振華對京城的醫療水準倒是挺有信心的,京城畢竟是首都。
眼看周淑賢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白文淵這才鬆了口氣,再看看旁邊笑得像隻小狐狸的白芙美,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頰:“看我的熱鬨是吧。”
白芙美頓時一縮脖子。
繞過白文淵就往白振華那邊跑:“爺爺你去哪兒,我跟你一塊兒去。”
“去地裡看看。”
白振華正在戴草帽,見白芙美朝自己這邊跑,連忙說道:“你就彆去了,外頭曬,彆曬黑了。”
白芙美這一身奶白皮,這些年都沒黑一丁點兒。
即是基因好,也是因為養護得當。
白文淵在研究所裡的生活用品票,除了日常生活必需品外,幾乎都給白芙美換雪花膏了,哪怕是冬天那種大冷天,白芙美的臉蛋子都沒皴過一次。
“沒事兒,爺爺,我也戴草帽。”
說完,取下掛在牆上的草帽戴上,跟在白振華身後就出了家門。
他們這個團場不算大,種植麵積自然也不大,更多的是養殖業,不僅養了雞鴨,還養了不少牛羊,每年到了年底,便會殺不少羊,每家每戶分點兒,他們這些下放的,沒有團場的社員分的多,但也能開個葷。
白振華雖說受照顧,卻也不能太過特彆,所以一年到頭,開葷也就那麼一兩次。
白芙美倒是幸福些,饞了,渴肉了,還能去研究所那邊吃去。
爺孫倆並排走在田埂上。
看著地裡稀疏的糧食,白芙美蹲下來撚了撚土:“是不是缺水啊,怎麼感覺這些苗苗有氣無力的。”
“是缺水。”
白振華也跟著蹲下來:“這邊一直都缺水,前些時候打了五口井,也就三口出了水。”
“這裡環境還是太惡劣了。”
“恩。”
白振華抬頭看向田地裡:“以前我小時候,跟著你太爺爺出去賣過酒,那時候就聽見行商說,這邊民不聊生,氣候惡劣,年年能餓死人,我那時候還想,地裡糧食那麼多,怎麼可能會餓死嘛,現在自己過來了,想想倒是覺得和個典故挺像的。”
“我知道,何不食肉糜嘛。”
白振華瞥了她一眼。
白芙美頓時笑了,她歪著腦袋,看著白振華,擔憂的問道:“爺爺,奶奶的眼睛要是好了,會不會發現什麼啊。”
“不會,你和妮兒像的很,妮兒就很白。”
白振華上下打量著白芙美。
過去這麼多年,當初可憐兮兮的小女孩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有時候他也會忘記,這不是自己的親孫女,尤其是,這孩子口口聲聲說自己就是妮兒,還說出了許許多多白家的事,他心底是相信的,可有時候又覺得矛盾的很,這世上真的有那麼離奇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