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的。”
反正白文淵是接受不了這種玩笑。
他帶著氣,低頭寫文件,才寫了兩個字,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對了,後天我們要去下麵的一個試驗基地,到時候你在家等我?”
“我可以一起去麼?”
白芙美連忙坐到白文淵身邊:“我絕對不會亂跑的,我一個人在家會很擔心的。”
說到最後,已經開始撒嬌了。
“基地裡麵去不了,不過可以把你放在老鄉家裡,到時候你在那裡等我就行。”
白芙美一聽白文淵鬆了口,立刻舉手發誓:“我一定好好呆在老鄉家裡,絕不亂跑。”
白文淵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隻是到了下麵的村子裡,去試驗基地前,白文淵還是留了一個警衛員下來陪白芙美,顯然,他對白芙美的信任為零,覺得小妹雖然看起來乖乖軟軟的,可有些時候膽子又實在是太大了。
白芙美也不覺得生氣。
她知道,白文淵是擔心她,隻是這樣,她也少了很多樂趣就是了。
貧瘠的村子裡突然來了一位研究所裡的姑娘,無論是乾淨的衣服,還是白皙的皮膚,還是那看著就嬌嬌氣氣的樣子,都與村裡的人們格格不入。
那些村民們時不時的裝作從這邊路過,以期望能夠看一眼。
她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就被看的不自在極了,剛起身準備走,就聽見低矮的圍牆邊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恩人。”
白芙美詫異的看過去:“你……”
她打量了一下,沒認出來。
“我們以前見過的,那時候我偷了餅來著,我差點被噎死,你救了我。”女孩子朝著她靦腆的笑笑。
白芙美立刻回憶起來這個女孩是誰。
她連忙走過去:“你現在住在這裡麼?”
女孩的身上比以前乾淨多了。
“恩。”
女孩點點頭:“這裡的大隊長是好人。”
白芙美看著女孩子純真的笑容,頓時愣住了。
“我那時候偷餅,也是因為好幾個孩子餓的都沒聲兒了,多虧了你那時候的餅乾,弟弟妹妹們都挺過來了,後來我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偷了人家的口糧,就過來幫春嫂子帶孩子洗尿布做飯,後來春哥看我可憐,就說給我找個婆家,我舍不得那些孩子,沒同意。”
女孩說起那段經曆,臉上是止不住的喜悅。
“春哥就和大隊長商量了,他們說,村裡男娃多,女娃少,就把我們那裡七八歲的女娃帶回來養,以後留在家裡做媳婦,我們就都過來了。”
留在家裡……做媳婦?
白芙美愣住了。
“那麼你……你也……有丈夫了?你才多大啊。”
她問話的時候都結巴了。
女孩點點頭:“我十四了,不小了,再過幾年都能領結婚證了,我男人跟著公爹去彆的大隊打井去了,等回來了我帶他過來給你看。”
“那隻要七八歲的女孩子,那那些男孩,還有年紀小的孩子們呢?”
“我們還沒結婚呢,咋能到男人家裡住著,那不成搞破鞋了嘛,現在我們暫時都在村裡的大庫房住著,白天的時候去婆家乾活,晚上分了糧食帶回家。”
“那些年紀小的我們這些做姐姐的養著,等大了能乾活了,就去開荒種地,或者放牛放羊,隻要有手有腳,總歸餓不死。”
也許是因為有了家,或者說是有了歸宿,女孩看起來眼裡都有了希望。
可白芙美依舊覺得心裡酸酸的。
難受極了。
這個女孩……比她還小呢。
“那,那挺好的。”
白芙美僵硬著脖子點點頭,除此之外,她說不出彆的話來。
明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可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看你似乎蠻高興的。”
“那肯定啦,雖說還是會餓肚子,但是婆家每天都會分口糧,我們嘴裡省點兒,弟弟妹妹就都能活,總比以前吃了一頓,不知下一頓在哪裡好。”
說這話呢,不遠處一個女人朝這邊喊了句什麼,女孩應了一聲。
“我得走了,我婆婆喊我了。”
說完,她學著軍人對著她敬了個禮,便轉身跑了,到了女人身邊,那女人對著她後背拍了兩下,白芙美看著就覺得疼,可女孩卻隻是縮了縮脖子,然後就跟著走了。
自她走後,白芙美情緒就低落了下來。
她又想到常勝,想到這個女孩。
好了,現在不用擔心女孩成為第二個常勝了,可不知怎麼的,她的心裡依舊悶悶的難受。
等到晚上白文淵回來了。
白文淵一眼就看出她心情不好來,卻也沒問,一直回了家,白芙美才把這事兒告訴了白文淵,白文淵聽後,也隻是沉默。
兩個人默默的吃了晚飯,白文淵才歎了口氣:“就目前來說,華國在孤兒問題上,依舊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啊。”
“也不能這麼說,國家已經很努力了。”
白芙美托著腮,回憶起當年:“我還記得我小時候,剛到渠縣的時候,聽說鎮上的撫育院裡孤兒太多,省裡沒法子,便讓她們將孤兒送到省裡的孤兒院去,然後一起送到豫省去。”
“豫省那邊早就找好了幾千個家庭,負責收養這些孩子。”
那時候,她差點就去了。
“國家的能力就這麼強,想要做的事情那麼那麼多。”
白文淵:“其實漂亮國也有不少孤兒的。”
他開始回憶漂亮國對待孤兒的方法,隨即覺得無法複製:“可惜學不了。”
“為什麼?”
“漂亮國財團多,每個財團都有自己的基金會,那些基金會運作這些孤兒院。”
而基金會是資本玩的東西,在華國根本無法模擬。
白芙美翻了個白眼。
這不是說廢話麼……
“不提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生活的方式,或許對你來說是無法接受的事,可是小美,你要知道,人在饑餓和貧窮的時候,往往會舍棄其它的東西,譬如尊嚴和自由,來獲得生存下去的希望。”
白文淵揉揉白芙美的腦袋:“況且你不是說了麼?那個女孩看起來很高興。”
和死去相比,活著自然很高興。
白芙美能理解女孩的選擇。
可是依舊覺得難受。
那種悶悶的感覺,沉甸甸的,搞的她呼吸都嫌累。
後來她又跟著白文淵去了那村子兩次,也親自去看了那個女孩生活的大庫房,裡麵住著二十幾個孩子,最大的男孩已經十三歲了,如今白天去上工,賺的工分分了口糧回來繼續養弟弟妹妹。
和常勝比起來,這些男孩笑得很純樸了。
或許他們對這樣的生活真的很滿意吧。
時間過的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七七年。
白芙美十七歲了。
初中畢業一年多了,終於接到了爺爺奶奶的電報,讓她上京,並且告訴他,高中學籍已經掛了一年多了,回來直接參加考試就可以直接上高二了。
臨走前,白文淵跟螞蟻搬家似的,給收拾了許多東西。
絮絮叨叨的,就像一個送孩子出門上學的老父親,看哪裡都不順眼。
到了火車站,將白芙美交給兩個回京城做報告的同僚,一直到火車開動,他還跟著小跑著交代事項。
白芙美看著漸漸遠去的白文淵,鼻子酸了。
再見了邊疆。
還有……
京城,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