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賜福(1 / 2)

奇怪的先生們 扶華 6663 字 8個月前

上完香的氏女沒有如同往日一樣迅速離開,她們恭敬地對著上首神台叩拜,說道:“氏神,快到神誕月了,最近族內有九個新出生的孩子有資格得到您的賜福。”

躲在氏神身後折紙花的羅玉安一愣,神誕月?她還從沒有聽過這種說法。還有那個新生兒的賜福,讓她想起之前聽到的八卦,似乎是某種儀式。

氏神聲音溫和,“依循慣例,令他們神誕月第二日來此。”

“是。”

兩位氏女離開後,羅玉安從藏身處出來,看了眼外麵淺灰色的天空。她來到這裡已經有一個月,來的時候是秋末,如今都入冬了,天氣越來越冷。

一回頭,見氏神望著自己,似乎在等她問些什麼。沒準備問問題的羅玉安在這種目光下試著問道:“剛才說的神誕月,是氏神誕生的時間嗎?為什麼是神誕月而不是神誕日呢?”

她想起那些通用的節日,一般來講傳說中的仙神佛祖,都有誕辰,但都是某一日。

“因為,氏神的誕生,需要一月時間。”氏神緩慢地回答道。

羅玉安忽然感覺一陣說不出的古怪,又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您……氏神是從哪裡誕生的呢?從天地之間嗎?”

氏神笑了,“氏神從人中誕生。”

羅玉安不是很明白,但她也不是事事都想弄個清楚明白的性格,所以也就算了。在她印象中,仙神誕辰是寺廟道觀舉行法會的日子,原以為到了那個神誕月,這個古宅裡也會比平時喜慶熱鬨,可事情和她想的有點不一樣。

院落外麵所有的紅燈籠被更換成了白燈籠,在外院行走的人們不論男女都穿上了黑色的衣裙,佩戴著白色的花,連往日私底下常有的嬉笑打鬨聲都消失了,院落裡哪怕人來人往,也彌漫著一股肅穆死寂的氣氛。

神龕的簾子和帷幔換成了黑色,垂下來時,整個神龕裡麵光線暗淡。氏女她們上完香之後在院落外燒紙,黃紙為底,描繪滿了紅色的抽象花紋。一邊燒紙,一邊念著不知所雲的祈禱詞。

這樣的行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祭拜死人。

羅玉安像一個無法被人看見的幽靈行走在外院偏僻的小路上,聽見兩個從附近澡堂出來的年輕女孩低聲聊天。

“每次到了‘鬼月’我都覺得怕怕的,好像這個宅子突然活了過來,然後又死了一樣。”

“彆說得這麼嚇人!還有氏女不許提起‘鬼月’,應該說‘神誕月’,被聽到了你又要被罰了!”

鬼月?羅玉安知曉的風俗習慣裡,鬼月應當是指的七月份,因為有個中元節,是祭祀先祖超度亡魂的節日,不過如今的大部分人早已不在意這個。她們的鬼月和普通人意義上的鬼月不太一樣嗎?

黃昏時分,神龕院落比往日更早地關上了,院外傳來一陣樂聲。那樂聲不知道是什麼樂器發出的,其中還夾雜著細碎的鈴聲,令人覺得悠遠寧靜,伴隨著一道似有若無的人聲念誦,好像一首催眠曲。

羅玉安睡了一覺醒來,四周還是漆黑的,她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眼,外麵還沒天亮,而那入睡前聽到的音樂聲和人聲竟然還沒有停止,隻是好像隔開了很遠的距離,隻能聽到遠遠的一點動靜。

忽然間,她感覺有些不對,轉頭往裡麵的神龕看去。

往日端坐在神龕最裡層的氏神不見了蹤影,狹小的空間被大量的紅線充斥。羅玉安一咕嚕爬起來,膽戰心驚地湊近了最外圍一層,輕聲呼喚道:“氏神?”

“您怎麼了?”

一隻白袖子從紅線裡麵伸了出來,垂下一隻瓷白的手,無力般朝她招了招。

羅玉安小心走了過去,伸出雙手捧住那隻垂落在她麵前的手,觸手一股涼意,仿佛是托著一隻陶瓷製成的手。

驟然間。

那隻手在她手掌中突兀潰散成了一團散亂的紅線,從她的指縫裡滑落下去。

羅玉安一驚,整個人忍不住站了起來,就在這一刹那的時間內,她發現自己身邊的一切光芒黯淡下去,莫名來到了一個古怪的地方。在空曠無邊的黑暗裡,她的呼吸聲和腳步聲被回響放大,這裡唯一散發著淡淡光芒的是一個古舊樸素的神台,神台上放著一尊等人大小的瓷製神像。

神像周身纏著密密麻麻的紅線,臉上帶著羅玉安很熟悉的氏神笑容,一道裂痕處於瓷神像頭部,正正劈開了那張笑臉。

神像對她笑著,裂開的笑臉裡麵卻傳出幽深的歎息。

——好痛啊。

——痛啊。

.

羅玉安猛然睜開了眼睛,已經天光大亮了,院門被打開的聲音讓她下意識起身想要躲藏進氏神身後,跑到神龕最裡間時她才突然一個激靈,從恍惚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剛才那個是做夢嗎?

和夢中一樣的白袖子伸到她麵前,露出一隻瓷白的手,那手的主人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望著她:“快來。”

羅玉安不再去想那個有些詭異的夢,躲到了他身後。

這是神誕月的第二日,氏女們依照先前所說的,送來了九個嬰孩。這些嬰孩沉睡著,由他們各自的親人抱著送進了神龕裡,在白色的錦墊上拍排成了一排。

那些身穿黑色連衣裙或西裝的人們每一個看上去都保養得宜,氣質高貴,但同樣的,他們每一個人對待氏神的態度都是謙卑而恭敬的,甚至不敢和氏神說一句話,磕頭跪拜後就在氏女的帶領下離開了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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