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昌書院,座落在仁州五羅山中,騰水環其東,秀水繞其西,兩河如長練並排而下,最終合流注入元華江中。澤昌書院始建於魏朝,迄今有二百六十年的曆史,儒學大家王裕飛有感於當時“學風日下,士風日陋,人心不古”,於家鄉富寧縣的五羅山山麓處興建澤昌書院,欲“通經學古,濟時行道,成就高賢”。
書院自草創以來,賢臣名人倍出,先有楊智析的“學而不厭,求之四夷”的廣學說,後有陳道清的“化民成俗,教學為先”教化論,更有魏亡時澤昌書院山長劉文懷“儘忠儘義”為國死難,鄭太祖譽書院為“南魏風骨”,親書匾額,並下詔書嘉獎書院,收江南士子之心。
自此,澤昌書院成為江南書院的翹楚,每屆中舉的人數有數十名之多,而且不斷有人高中進士,入朝為官。百餘年來,澤昌書院在大鄭朝堂上逐漸形成
一股龐大的勢力,被人稱為“澤黨”,與同為書院勢力的“章黨”互衡。七任鄭惠帝有意壓製書院勢力,將書院出身的官員多任禦史、國子監等職,同時大力扶持官學國子監,形成了以國子監為首,“北章義,南澤昌”並重的局麵。
澤昌書院這塊金字招牌吸引著江南十五州的學子紛紛而來,甚至江北也有學子慕名前來,每年七月十五、十六、十七日,是書院招收新生的日子。書院的山門前總是人流如潮,操著各地口音的“之乎者也”聲不斷。
一場急雨後,騰水、秀水暴漲,很多地方道路淹沒,橋梁被衝毀。江安義騎著木炭,一路泥水飛濺,總算在最後一天趕到了澤昌書院。為表示尊重,江安義下了馬,牽著木炭走在書院前的石板大道上,身邊不時有馬車駛過,趕往書院。
一道圍牆將書院與外麵隔開,圍城外栽種著高大樹木,空地上停放著車轎,有專人看守行李。入口處圍著一堆人,有的注目往裡看,有的昂頭向天,口
中念念有詞,還有的東張西望,不知所為。
江安義將木炭交於人看護,再將隨身的包袱寄放好,來到人群後探著身子往裡瞧,見一張桌子,桌後坐著位先生,旁若無人的顧自看書。桌正中放著一聯:鬆梅竹歲寒三友,旁邊是一些裁好的白紙,還有筆硯。恰好身邊有名學子麵露喜色,提筆在白紙上寫下“君親師忠義雙全”,恭恭敬敬地遞給那名先生。那先生看了看,點頭道:“可以,過關了。”
看著那人歡喜地往裡走,江安義明白這對聯該是入門考了。思忖片刻,江安義提筆寫下“桃李杏春暖一家”,寄給先生,那先生看了,嘉許地讚道:“對得不錯,進去吧。”
裡麵是青磚鋪就的甬道,兩旁挺拔的楊樹,十二級石階之上高大的門樓,正中懸著太祖所書的“澤昌書院”橫額,簷下飾以蓮花和棱型圖案。兩根粗大的抱柱上掛著黑底金字的對聯“廿七州人文,此為根本;三百年道統,得所師承”。
石階前左右各擺著一排桌椅,有人坐在桌邊疾
書,也有人在四處徘徊思索,江安義心中奇怪,這又是什麼陣勢。恰巧看到剛才寫下“君親師忠義雙全”的那位站在一棵鬆樹下,下意識地抹著兩撇黑胡愁眉緊鎖,江安義上前施禮道:“這位兄台有禮了,在下德州江安義,敢問澤昌書院因何一試再試?夫子雲有教無類,既來求學何不皆收之。”
那人被江安義打斷思路,帶著幾分不快地應道:“前來入學的新生有三百多人,書院的住處有限,隻能招收八十人,僧多粥少,當然要測試了。”江安義暗中咋舌,來前他就打聽過,書院教學不收錢,但食宿及其他費用一年下來至少得花費十兩以上,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人前來,都說窮文富武,這文也窮不得。
江安義來到左邊最前麵,同樣一桌一先生,桌上紙上寫著“夫子雲: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試問何樂之有?”這是夫子語第一章,讀書人都知道,都能倒背如流。不過,大家都知道該樂,真正想過何樂之有真沒幾個。
提綱挈領,抓住要點,這是餘師告訴自己讀書的關鍵。夫子的這句話的關鍵在於“朋”字,朋者,友也,黨也,隻說友而不說黨那就有失偏頗了,江安義感覺找到了契入點。
思之再三,江安義找張空桌坐好,桌上有紙筆,提筆書道:朋,友也,誌同道合者也。學有師友,同行同誌,吾道不孤,此一樂也。有友遠來,若兄弟團聚,人生快事,此二樂也。學有所得,恰有友請益,教學互長,此三樂也。
答紙交給前麵的先生,先生看過後點點點頭,錄了江安義的籍貫和姓名於一張紙片上,放行。
大門後是泮池,一座拱形石橋橫跨其上,池內盛放著荷花,香氣襲人。過橋方是書院的正門,門楣上懸掛著“正學之門”的匾額,這是大成門,大成者,夫子之謂集大成也。大成門氣勢恢宏,四柱五間,廊簷朱門,蒲首獸頭,金黃門釘,正門關閉,兩掖開放。
江安義小心地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入院內,有人
領著進入左廂房,廂房內整齊地擺放著桌案,已經有幾個人在內坐等。江安義有樣學樣,找個空座安心等候,這一等時間可不短,將近一個時辰過去。期間陸續有兩個人進來,其中一位正是熟悉的那個。
那人看到江安義,點頭示意,見江安義起身相邀,便在江安義身旁落坐,熱絡地自我介紹道:“在下仁州安陽人氏,姓李名世成。”
“見過李兄,小弟德州新齊江安義。”雖然報過一次名,江安義估計這位李兄根本沒記住,索性再報了一次。
“江賢弟才學過人,晚到而早至,愚兄慚愧,不如也。”李世成自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