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成講的口渴,顧不上斯文,直接提著桌上的茶壺灌了一氣,接著道:“要成為四老可不容易,除了德高望重、士林中享有聲譽外,還需任過三品官職的大員,高光遠高老曾是禮部尚書,八年前病逝;崔遠誌崔老以禦史大夫的身份致仕,現在家榮養;前山長範炎中範老是國子監祭酒,名望為士林所重,兩年前因病求退,天子挽留無效後賜金榮歸;魏明遠魏老官任大理寺卿,是我書院現在領軍的人物,此老清正廉明、執法嚴峻、不畏權貴,被天子譽為‘剛毅不阿’的人物。”
“如今四老有空缺,按資曆辰州刺史方林賓方大人很有希望補上,隻是方大人在士林中聲望稍有欠缺,為能順利晉身四老,這幾年方大人召集了不少文人逸士雅聚集會,想來不久便能得償所願。”
李世成滿足地呼了口氣,笑道:“書院底蘊深
不可測,跟你一時也說不清楚,將來你就知道了。”
朝庭三品以上的官員不過數十人,出身澤昌書院的就占據了不下四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員,澤昌書院的底蘊著實深厚,被稱為“澤黨”不是無由,自己聽餘師的話語中流露出當今天子對朋黨很不滿,此次自己求學書院門下,也不知是福是禍?
夜已深,李世成早已酣然入夢,江安義仍然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安穩,苦讀、得中的場景在夢中紛擾出現,時不時還夾雜著與人辯難的場景,江安義覺得胸口像壓著塊石頭,沉甸甸地喘不過氣來。
第二天,整齊的讀書聲將江安義驚醒,睜眼對麵床上的李世成已經不在了,江安義急忙起身,暗惱第一天怎麼就睡了懶覺。匆匆洗漱完畢,套上藍布衫,順著聲音的方向來到廣業堂。寬廣的院落中已經整齊地站滿了藍衫學子,一名身著天青色長衫的先生站在高處,帶領下大家高聲誦讀著夫子言。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江安義站在人群中,逐漸放聲加入到誦讀中,
聲音彙聚響遏行雲,或清亮或渾厚的聲音水乳 交融在一起,江安義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廣業堂上空彌漫的蓬勃之氣,這一片藍色的海洋蘊藏著無限的生機。
今天是初一,書院沒有授課,江安義和李世成決定到藏書樓看看。汗牛充棟,踏入藏書樓隻有唯一念頭,一排排寬大的鬆木架上整齊地疊放著各類書本:諸子言論、經文釋義、詩詞歌賦、兵家術數、舊事雜論應有儘有,江安義的眼光迷失在書的海洋中。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指尖輕輕地觸碰著行行書脊,江安義的心沉浸在平和地歡快中,曾經些許的忐忑被指尖傳來的充實排解得無影無蹤。
“安義,彆發呆了,快去申領借書牌。”李世成拉著江安義興衝衝地來到左側,兩張長桌前排著長長的隊伍,或來借書或來還書,也有像江安義這樣來辦 證的。
一柱香的功夫,輪到江安義了。接待的是兩名學長,藍布長衫漿洗得乾淨,襯得白淨的臉龐十分精神。左邊長臉的學長溫和地笑道:“辦借書牌先將姓
名和就讀的書堂報來。”
“江安義,江海的江,安寧的安,仁義的義,小弟分在崇誌堂。”
聽到江安義分在崇誌堂,長臉學長笑道:“看來學弟才學過人,初來書院就能分在崇誌堂。”
右邊圓臉的學長抬頭看了江安義一眼,低著頭在書冊上查找名單,很快,道:“江安義,德州新齊人。”
見江安義點頭,長臉的學長拿過一塊青竹牌遞給江安義,“崇誌、八十七號,收好了,憑此牌一次可以借閱二本書。”
旁邊的李世成插嘴道:“為什麼我的書牌隻能借一本?”
“書院規定借書牌按所在的書堂分類,廣業一本,崇誌二本,修道三本,正性四本,如有意見不妨去找學錄反映。”長臉學長笑眯眯地道。
拿著新借的兩本書走出藏書樓,江安義回望身後高聳的建築,曆經二百多年的風雨,藏書樓依然巍
然屹立,斑駁的漆色訴說著歲月的蒼桑,卻讓靈氣內斂,更顯風骨凝重。相比“澤黨”聲名遠揚,江安義心想,這樓中數萬冊書籍才是書院真正的底蘊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