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襲人
進入十二月,書院的教學已經停了下來,諸人都在全力準備十五號的年考。吟風誦月的場麵不見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會文的場麵隨處可見,四個學堂內坐滿了苦讀的學子,農莊上酒店的生意冷清了許多。
緊張的氣氛同樣感染著山莊,每日的手談變成了談文,幾番細談下來,江安義感覺到自己的不足。雖然進入書院以來,自己不斷地惡補知識,但相較林義真自幼得明師指點,飽覽群書,見識上高出自己何止一籌,難怪餘師囑咐厚積薄發,不要急於參加鄉試。
一場大雪不約而至,將天地裝扮得一片素潔。木炭顯得很興奮,時不時地往前竄,林義真笑道
:“安義,木炭想家了。都說北漠之雪大如席,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
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負笈漫遊書劍飄零,是每個士子的夢想,江安義看著漫天飄雪,恨不得縱聲長嘯,以寄少年豪情。
“歲將暮,時既昏。寒風積,愁雲繁…”
耳邊響起林義真高亢豪邁的誦讀聲,是前朝大家謝德靈所著的《雪賦》,江安義胸中熱血沸騰,禁不住放聲相和,“…庭列瑤階,林挺瓊樹,皓鶴奪鮮,白鷳失素,紈袖慚冶,玉顏掩姱…”
白雪無聲,北風吹不散金石之音,蒼山側耳,靜聽少年心聲。
遠遠望見山莊院中停著幾輛牛車,人影綽
綽,有了來客。林義真催馬前行,江安義放緩馬步,跟在後麵。
一片火紅向林義真飄來,嬌語先聞,“二哥,我來了。”
林義真跳下馬,驚喜地迎上前,笑道:“五妹,你怎麼來了?”
江安義見那女孩與安勇差不多年紀,裹著紅紅的裘衣,露出一張粉白的小臉,眉目如畫。
“爹爹來信說讓你考完之後帶我進京團聚,我先來山莊等你。”聲音又脆又甜,像是黃鸝鳴唱。
林義真返身招呼江安義,介紹道:“安義,這是舍妹,五妹,這是我的好友江公子。”
女孩飄飄萬福道:“江公子有禮。”
江安義從未與世家小姐打過交道,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拱手還是做揖。女孩清澈的目光在江安義的臉上掃過,雙眉輕揚,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輕聲道:“原本是個呆頭鵝公子。”
“五妹不得無禮。”林義真口中責怪,眼光中卻滿是寵溺,笑著跟江安義道:“安義不必拘謹,舍妹自幼被家人寵壞了,說話不知輕重,安義勿怪。”
“不敢,是我失禮在先。”江安義恢複了平靜,彬彬有禮地答道。女孩在林義真的身後,衝著江安義撇了撇嘴,小小的鼻頭一皺,做了個鬼臉。
林義真歉意地點了點頭,牽著五妹的手,
兄妹笑語不斷,逐漸遠去。江安義回到竹韻居,腦袋裡火紅一片,總想起那女孩一身紅皮裘衣,又想起妍兒身上的花布衫,眼前的富貴奢華變得紮心起來。
下午,江安義提出搬回書院,林義真想了想沒挽留,告訴江安義隻要願意隨時歡迎他來住,他會跟仆人打招呼,竹韻居為他留著。
回到書院的住處,江安義有種輕鬆感,從心中冒了一句:梁園雖好,卻非久留之家。自己終非富貴中人,這場突如其來的富貴就像一場夢,是該夢醒了,莫要被富貴消磨了鬥誌。
李世成回來,瞅見江安義笑道:“安義回來了,給我說說林氏山莊的情形,聽到過的人說山莊美不勝收,可惜無緣一訪。”
第二天,江安義前往藏書樓還書,身後傳
來林義真的聲音,“安義,這麼巧遇到你。”
江安義轉身,見林義真戴著貂皮帽,一身青色的狐皮長襖站在道旁鬆樹下,笑著衝自己點頭。林義真身旁是個漂亮小夥,大紅箭袖,外披著白狐皮大氅,氅帽蓋在頭上,卻是林義真的五妹,女扮成男裝。兩人身後跟著個從人,手中拿著褐布包裹。
江安義上前見禮,林義真笑道:“今日帶舍…弟來書院玩耍,聽說梅嶺的紅梅正豔,安義和我們一同前去踏雪尋梅。”
雪下了一整夜,路上積了一層厚雪。林義真兄妹腳下踩著木屐,江安義腳上是棉布鞋,功夫不大就濕透了,冰冷直滲入膚。
隔老遠就聞到一股幽香,抬頭望去梅嶺上
紅豔一片,無數紅梅鬥雪綻放。
林家五妹喜呼一聲,拔腿就往山上跑。林義真在後麵急追,邊追邊喊:“你彆跑,當心摔了。”
上山的路被賞梅的人踩得溜滑,江安義走了幾步,差點沒摔倒,連忙抓住道旁的梅枝,止住腳步,雙腳又木又麻。林家兄妹已經在山頂的一株梅樹下站定,林五妹圍著梅樹轉圈,林義真念念有詞,想是在做詩了。
林五妹轉了幾圈,發現“呆頭鵝”還沒有上來,站在山腳扶著梅樹喘氣呢,真是弱不經風。林五妹衝著江安義喊道:“江公子,快上來,再呆下去可要呆病發作了。”說著“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江安義無奈,隻有咬著牙,一步一挪地往上爬,好不容易來到山頂,左腳被道旁的堅冰劃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