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靈指沒有急著揭盅,捊著胡須若有所思地道:“少年人,你看來很有信心,何不一把見輸贏,把那顆寶石也壓上?”
江安義默不作聲,將剩下的藍寶石推了過去,驚呼聲此起彼伏。大多數賭客被請出樓,但樓內還站著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賭客,他們算是見慣大場麵,但真正的一擲萬金還真沒幾人見過。
段靈指微微一笑,就要伸手開盅。江安義道:“且慢,為示公平,不敢勞動段翁,杜老板麻煩你來。”段靈指和杜公直臉色齊變,如果段靈指不接觸到骰盅,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施展,而江安義一擲萬金,他的這個提議無法拒絕,要不然就是告訴彆人段靈指要出千了。
杜老板乾咽了一下唾沫,眼前這個年輕人輕硬都不吃,真難對付,笑著拱手道:“這位公子,您有什麼話但請明說,隻要能做到的我金玉坊絕不推脫。
”
“那好,明人不說暗話,我想請你們的二少爺出來相見。”
“什麼人要見楊某,擺出這樣驚天動地的架式,是朋友何不到府中相見。”話語聲從門前響起,一夥人簇擁著一個青年出現,那青年濃眉大眼,微有胡須,長得墩實強壯,步履豪邁,行動間虎虎生風,聽話語知道是楊懷忠到了。
石頭一眼就認出正是搶走木炭之人,急道:“公子,就是他搶的馬。”
杜公直帶人上前行禮,楊懷忠拉住杜公直的胳膊,笑道:“杜叔你給我行禮,讓我爹知道了非得打我的屁股,我知道了,肯定是上次那壇明月香沒過癮,您這是有意報複。行,待會咱爺倆一同回去,昨天剛到的瓊州液,咱們一醉方休。”
杜公直眼中閃過感激,重重地在楊懷忠肩膀上拍了一下,輕聲將江安義豪賭要求見他的事簡說了一下。楊懷忠來到賭桌前,先向段靈指施了一禮,段靈
指微微頷首,沒有言語。
楊懷忠轉身麵對江安義,郎聲笑道:“不知小兄弟找我有何事?”
“你昨日搶了我的馬。”
楊懷忠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兄弟你的馬,好馬。你開個價,我買了。”
怎麼這小子和魏猛強一個德行,開口閉口就要買馬,我同意了嗎?我缺錢嗎?
江安義指了指賭桌,道:“杜老板說這兩塊寶石價值萬兩,我正用它與段翁一決輸贏,請二公子您親手揭盅,定過輸贏後咱們再談如何?”
萬兩白銀可不是小數目,伯府一年明麵上的進賬也不過這麼多。楊懷忠心頭一動,拉過一把椅子,翹起二郎腿不說話,目光先在範師本身上一轉,接著望向欣菲姑娘。欣菲雖然麵蒙薄紗,但卻掩不住豐姿綽約,楊懷忠眼神一亮,放下腿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江安義隻覺一股邪火上竄,冷冷地打斷楊懷忠
的話道:“楊公子,咱們還是先談正事吧,把馬還給我。”思風幾人查覺到江安義語氣中的酸味,個個抿嘴微笑,欣菲心中一甜,側首不語。
楊懷忠原本跟隨父兄在軍中效力,祖母生病回家伺親,騎回來的寶馬水土不服死了,楊懷忠傷心不已,找尋了半年都沒找到合適的馬匹。祖母的病已經逐漸好轉,再有幾個月自己又能回到軍營,可是馬還沒著落。說來也巧,杏花觀賞花,楊懷忠一眼就看到了木炭,木炭身量高大,比身旁其他的馬匹要高出數頭,有如鶴立雞群掩蓋不住。待來到近前,楊懷忠是越看越喜歡,這匹黑馬神駿不凡,皮毛有如綢緞,閃著亮澤。楊懷忠也沒多想,搶了馬丟下句話就走了,這段時間都在校場上馴馬呢,木炭認主,楊懷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無法降服。正在且喜且惱的時候,金玉坊派人送信,說有人來砸場子,楊懷忠帶了人匆匆趕到。
黑著臉瞪了半天江安義,楊懷忠見江安義神色不動,連嘴角的笑容都沒抽動一絲,身邊的女伴在慢
條斯理地撥弄著茶水,顯然沒將自己的“虎威霸氣”放在心上。
楊懷忠有些惱羞成怒,重重地一拍桌子,喝道:“你那匹馬被軍中征用,按大鄭律給馬價三倍,來人,拿三百兩銀子給他。”
不容江安義拒絕,楊懷忠站起身道:“識趣的速速離開,要不然先打你一頓再送到官府治你個訛詐之罪。”
大鄭律確實有規定,在戰時或事涉國家的緊急關頭可以征用百姓財物,事後以三倍金額償還,但楊懷忠搶江安義的馬,並不屬於這兩種情況,楊懷忠這樣說分明是想耍賴。
“哈哈哈,好大的威風”,江安義縱聲大笑,道:“張口官府,閉口伯府,莫非林陽縣是毅勇伯府的天下,毅勇伯想一手遮天不成。”
楊懷忠知道這話中隱藏著的殺機,陰著臉冷笑道:“文人以筆為刀,殺人不見血。你出門打聽打聽,我毅勇伯府可曾有過以勢壓人,你那匹馬我確實喜
歡,我是個武人,喜歡直來直去,你既在和段老爺子對賭,我便再加一千兩賭注,就賭你那匹馬。”
杜公直苦了臉,剛才時間太短自己話沒交待清楚,二少爺大概以為段老爺子穩贏,才會加注賭那匹馬,現在看來還是兩說。楊懷忠話說完發現情況不對,杜叔叔滿麵焦急,段老爺子麵色陰沉,那書生神色不變,難道段老爺子還對付不了這個書生嗎?
話已說出,再要收回已不可能,楊懷忠靈機一動,伸手將骰盅拿起道:“既然加了賭注,那就重新開賭。段翁,有勞了。”
段靈指暗抹一把冷汗,虧得二公子打亂了骰盅,要不然自己一世英名就要毀了,這少年人能控製骰子,自己想贏並不容易,這次自己要竭儘全力。想到這裡,段靈指對杜公直道:“杜老板,將你珍藏的那套象牙骰具借來一用。”
杜公直有一套象牙雕製的骰盅,六枚骰子也用象牙磨製而成,色澤奶白,溫潤如玉,杜公直視若珍寶,不輕易視人。江安義看到這套骰具立時明白了段
靈指的用意,象牙質地細膩油潤光亮,同樣質地的象牙骰子在骰盅內旋轉,聲息全無,想要聽聲辨形,難度大了幾倍。
段靈指焚香、淨手,將氣息調至最佳,伸手持盅,整個樓內鴉雀無聲。手先是緩緩地轉動,骰子的聲音幾乎聽不到,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段靈指的手在空中再一次如菊花般綻放,眾人看得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