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義眼尖,見中間坐的那位麵如白玉,黑發黑須透著儒雅,從麵容上看不過三十出頭,偏生鬢角夾雜著銀絲,笑容溫和,目光卻透著洞察世事的冷清,這人是誰?前座的呂直緯正低低地聲音向林義真介紹道:“此公是申國公王克明。”
申國公,如雷貫耳,江安義在德州時就聽過他的大名,此人出身平原王氏,其父王思齊是宣帝朝的太師,其姑是鄭宣帝的皇後,當今天子的生母,如今的皇太後。
除了出身顯赫外,這位申國公年少聰慧,好讀典籍,其師嘉許“禮局方正,廊廟才也”。不料王克明弱冠後轉而學武,賭博飲酒,遊俠仗義,為京中遊俠兒所重。京中權貴子苦之,乃暗中詆毀之,為帝不喜。其父亡後,宜城侯爵反授其弟。
適逢北漠盜邊,王克明率遊俠投身軍中,十四年苦戰,立下戰功無數,漠人聞風喪膽,進京求和。
宣帝召其入京,賜酒至酣,脫衣數傷,身上創數多達六十七處,皇後為之淚落。宣帝亦大為感動,稱其為“國之乾城”,加封申國公,食邑千戶,為其開府娶親。
晉封申國公後王克明婉拒政務,變得十分低調,除了和朋友打獵遊玩外,就是參加文人雅士的聚會,逍遙快活。宣帝駕崩後,當今天子有意讓其出任左衛大將軍,王克明再辭。
雖然申國公沒有官職,但誰敢對他有半分輕視,沒想到這樣一個傳奇的風雲人物出現在望遠樓中,著實令人驚喜,江安義看著申國公也滿是崇拜。郭英福將論茶德的情況簡短地說了一下,最後將選中的詩和序送給申國公過目。
申國公身旁坐著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探著身子看申國公手中的詩。見到江安義寶塔詩,讀來妙趣橫生,“噗哧”笑出聲來,脆聲道:“這詩寫得有趣,好玩。”
王克明溺愛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此詩體裁
新奇,朗朗上口,茶之態、茶之用,愛茶之心躍然紙上,可不是簡單的有趣好玩。”
少年人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沒有做聲。江安義看這少年長得粉妝玉硺,唇紅齒白,可惜眉毛過彎,脂粉氣濃了些。少年人發現江安義打量他,氣鼓鼓地衝著江安義直瞪眼,惹得江安義微笑不已。
待郭英福說完,申國公與十人分彆交談了幾句,得知詩是江安義所做,申國公笑道:“我聽過你的名頭,江南詞少,我府中宴客沒少唱你的‘齊勸長生酒’,沒想到這麼年輕。不錯,果然名不虛傳,得空到我府中耍耍。”
申國公的邀請,眾人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江安義,隻有那少年衝江安義撇了撇嘴。
閒談已畢,申國公站起身,道:“既來望遠樓,怎能不登高望遠,諸公,隨我一同登樓望遠。”
眾人簇擁著申國公沿木梯而上,樓道窄小,隻能兩人並肩而行。申國公牽著少年在前,身後傳來句:“國公爺,您這是步步高升啊。”
王克明笑著回轉頭,問道:“這是哪位的吉言?王某謝謝他。”
褚明德一臉興奮地道:“晚生對國公爺景仰至極,語出至誠,願國公爺體泰安康,步步高升。”
眾人見申國公心情愉快,看來禇明德的馬屁拍得申國公舒服,張正道立即接言道:“晚生張正道,祝國公爺心想事成,節節登高。”
“白某祝國公踏升青雲階,逍遙似神仙。”
一時間,青衣共襴衫同舞,馬屁與諂媚齊飛。
能得申國公的青睞,對某些人來說是不可求的機遇,拍馬算什麼,如果能換來榮華富貴讀書人的麵子能值幾文,此等良機,怎肯落後於人。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這樣想,江安義、張誌誠、林義真等人側身在階旁,給那些急著上前說話的人讓開道。
少年“格格”笑個不停,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瞅瞅那個,烏溜溜的眼珠轉個不停。一眼看到江安義靠著欄杆與林義真輕聲說笑,少年指著江安義道:“那個寫詩的,你也拍一個來聽聽,馬屁拍的不好
就不要登樓了。”
眾人側目,不知江安義怎麼惡了這個少年公子,看申國公對他的喜愛,此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要不是申國公的長子僅有六歲,眾人都會以為這少年是申國公的兒子。
申國公似笑非笑注視著江安義,看他如何擺脫窘境。不少人暗自慶幸,虧得自己的馬屁拍得早,到了現在什麼好詞都被人說完了,合該這小子出個醜。不少人幸災樂禍地看著江安義,等著他詞窮譏諷。
對吹捧之道江安義還真不熟,當年在餘府想得到指點,硬著頭皮拍了餘師幾句,事後總覺得渾身難受,今天少年郎點名要他拍馬,看來是躲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