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馬縣令的身上。馬友直有萬箭穿身的感覺,如果能回到從前,他寧願沒有遇上江安義。
隻是現實沒有如果,馬友直隻能用幽怨的眼神看向江安義,看看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狀元爺有沒有辦法,實在不行的話他可準備將江安義的身份揭穿,反正已經夠亂了,索性再添把火燒沸些。
江安義籌謀已久,當然留有後手,隻是後手來得有點滯後,現在依舊毫無動靜。沒辦法,隻得自己粉墨登場,將水攪渾,爭取一些時間。
“大人,既然要先抓黃老根,那先把田契還俺,那塊地俺家可花了一千四百兩銀子,田契還在秦書吏那裡,俺們不想賣了。”江安義憨厚地道。
張自良不屑地看了眼江安義,向馬縣令道:“此契牽涉伯府債務,請官府暫為扣押。”
“那把暗契還俺。”江安義不依不饒地道。張
自良怒氣衝衝地瞪了一眼身旁的田義雷,暗契這種東西怎麼能出現在公堂之上,這不是給伯府添麻煩嗎?
“什麼暗契,我伯府遵紀守法,從不與人簽什麼暗契。”張自良大義凜然地道:“田義雷,是不是你私下做的手腳?”
目光帶著警告,田義雷心領神會,看來這黑鍋自己背牢了。“張管事,小的剛才已經向太爺坦白了,確實是小的瞞著伯府偽造了暗契,想撈點好處。小的該死,寧願受罰。”
張自良滿意地點點頭,田義雷還算識趣,轉身對著江安義道:“你私下與府中管事勾結,欲行不法之事誣陷伯府,罪不可恕。還想拿回地契,我看很有可能是你與黃老根勾結,想謀奪伯府產業。請大人明察。”
李明善看明白了,原來攪屎棍子是這個何安義,不但貨賣兩家,言語之中流露出對我李家的不滿,此人絕不可輕放。
於是,李明善接言道:“大人,張管事言之有
理,這個何安義眸子亂轉,以我多年斷案的經驗,此人必是奸滑之徒,偽成良善之輩必有所圖。請大人將其收監,嚴加審訊,看看是否還有同黨。”
要是不知道江安義的身份,馬縣令或許順水推舟,將江安義和石頭爺爺收監,至於田地你好我好大家好,人人有份。可是這位假何安義是貨真價實的江狀元,清仗副使,自己如果這樣做,豈不是找死。此時此刻,隻能硬著頭皮當清官了。
一拍公案,馬友直道:“是非曲直,本官自會明斷,爾等勿需多言。”
很反常,馬友直是個官場油子,現在該順台階下了,怎麼還梗在那。李明善詫異地望向馬友直,無意中捕捉著馬縣令與何安義交流的目光。明白了,問題出在這個何安義身上,看這小子言行,不像是本地人,估計還不清楚李家的權勢,以為馬縣令能做主,說不定私下還給了姓馬的好處,所以馬友直才會拚命地護著他。
李明善被引入了歧途,杮子先挑軟的捏,自己
先全力對付這個姓何的小子,不給馬縣令可趁之機。剛才趁張管事發威時,李明善叫過侄子,略略了解了一下情況,知道那老頭是平嶺村的土財主,少年人是他遠親,隻是個童生,沒有什麼背景。
李明善一聲斷喝:“何安義,你是何功名,因何見官不跪?”
“三年前俺中了秀才。”江安義弱弱地回答道。貨真價實的大實話,聽在不同的人耳朵中反映卻不同。
李明善瞪了侄子一眼,這小子做事越來越不牢靠了,一天到晚隻知道把精力耗在女人的肚皮上,何安義的年紀不過弱冠,如果是個秀才,還真是個麻煩,得快處理。
李東鳳狠狠地瞪了一眼萬老五,這小子信口開河,打聽個事都打聽不清楚,還想當都頭,做夢去吧。萬老王怨恨地瞪著江安義,這小子滿嘴謊話,分明清楚地告訴自己是個童生。江安義聳聳肩,自己是童生,不過是多年前的童生。
轉瞬間李明善已經有了決斷,絕不能容許這個何安義興風作浪,一個秀才,自己還能對付。想到這裡,李明善冷笑道:“何安義,你狂悖無禮,用心險惡,枉讀聖賢書。來人,去請吳教諭來,革去他的秀才功名。”
一個衙役立時奔了出去,馬友直坐在公堂上這個氣啊,簡直是把自己當空氣,不過他喜歡,你李明善不是強橫嗎,還能強過狀元郎去?看著顯出驚恐神色的江安義,馬友直真心佩服。
功夫不大,吳教諭提著前襟匆匆趕到,向馬縣令拱手示意後,轉向李明善,笑問道:“不知大人找卑職來有何事?”
馬友直很生氣,李明善很得意,江安義很無助。
“吳教諭,請你來是為了這個秀才。”李明善用手一指江安義,道:“此人居心險惡,行事歹毒,枉穿了這身儒衫,縣學之中革去他秀才的功名。”
吳教諭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安義,又上前幾步,
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詫異地道:“大人,我怎麼不記得縣學中有這樣一個秀才?”
李明善一愣,這小子居然還敢信口胡說,道:“可是縣學中的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