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將至,李明德拖著疲憊的身軀從和善堂回到自己的書房,耳邊還回蕩著父親聲嘶力竭的吼聲。父親老了,老而彌辣,近來連接而來地逼迫讓父親失去了理智。李明德注意到注意到李師友臉上的潮紅,這種不健康的紅色標誌著父親的心火大盛。
重重地坐在棉椅上,李明德覺得渾身酸痛,如何處理眼前的危機,他和父親的看法相左,父親的決定過於激進,一旦失手,李家三百年基業可能遭受致命打擊。
強勁的北風將大門吹開,寒風從敞開的門吹進,刮得燭光搖搖欲滅。已經是十一月了,半夜三更留守的仆人不知貓在哪個角落裡取暖、打旽。李明德起身將大門拴好,冬夜的寒冷讓他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父親是家主,既然他做出了決定那就執行,李明德提筆開始寫信給族兄李明行和六弟李明益,讓他們想辦法聯係其他世家,在十二月初一大朝之日對清
仗田畝發起抨擊。現在是初六,從安齊快馬送信到京城隻要十二天,時間應該來得及。
寫完信,李明德陷入沉思,父親要對江安義下死手了。仁州清仗田地,硬生生地被江安義闖出大好局麵來,難怪父親說起此人便咬牙切齒,如果撇開立場不論,李明德對這個才華橫溢的狀元郎充滿了好感。
想到父親用滿是不屑的語氣道“狀元,三年就出一個,不算什麼稀罕玩藝”,李明德歎了口氣。江安義如能與彤兒結為夫妻,這場爭鬥便能和氣收場,李家就算多讓出千頃田地也值得,李明德下定決心,不管父親如何決定,自己還要最後試上一試。
十一月的安齊縣分外 陰冷,接連著下了幾場大雪,鄉下有不少人家被壓壞了房屋。縣令寧仁軌借機帶著衙役天天下鄉賑災,清仗田地的事暫時耽置了下來。
臨河縣向東榮傳來消息,拿到了不少私下簽訂的暗契,可是縣裡從上到下都有抵製,餘知節在安齊
縣坐不住了,趕到臨河縣救火去了。
江安義原本想跟著恩師一起前去,可是十一月十六日是許昌化的生日,兩人早已約定,不醉不歸。恰逢劉玉善從興國縣回來,餘知節讓江安義坐鎮安齊縣,自己帶著劉玉善走了。
十五日晚上下了一夜的大雪,早上起來地上蓋了三寸多厚的雪被。
看著江安義興衝衝地換上出門的錦袍,石頭的嘴掛得上油瓶,磨磨唧唧地往跟前湊。江安義用描金灑扇在石頭頭上輕輕一敲,問道:“今天的十張描紅寫完了,沒寫完不許出門。”
“公子,這天冷得要命,墨都研不開,不如等雪停了再寫吧。”石頭拉著江安義的衣角不放手。
江安義無奈地道:“趕緊換好衣服,提上東西跟我走。”
許宅,門房領著江安義,石頭眉開眼笑地跟在身後進了宅。因為隻是平常生日,宅內並沒有張燈結彩,隻是在二門處懸了兩隻紅燈籠,白雪映襯下分外
喜慶。
許昌化站在二門處相迎,江安義沒有留意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憂鬱,上前拱手賀道:“恭喜許兄三十三歲華誕,秀才人情紙半張,江某賀詞一首,祝許兄椿齡無儘。”
“安義你的賀詞千金難換,裡麵請。”許昌化側身相讓,看到石頭,笑道:“你這小猴子,總算想起來看大伯了,虧得我送了你那麼多好玩的東西。”
許昌化膝下無子,對石頭十分喜愛,江安義有時帶石頭出來玩耍,許昌化常逗石頭笑個不停。許昌化更是用心地替石頭做了一副小弓,教他射箭。
“許大伯,這可不能怪我,公子天天逼著我描紅,還要認字,我忙啊。”石頭苦著臉,一副大人的口吻哀歎著,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昨夜臘梅綻放,濃香宜人,我將酒席安在花園涼亭之中,你我兄弟飲酒賞梅。”
果然,還沒靠近花園一股濃香撲鼻而來,走過月亮門,牆角一株梅樹傲雪綻放,花色淡黃透綠,花
瓣潤澤透明,仿若玉石雕成。寒風呼嘯,細雪飄揚,越顯花之精神。
江安義讚道:“梅花香自苦寒來,好一樹淩霜傲雪的梅花,當為之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