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李禦史並非否定大鄭國泰民安,老臣聽他的意思是說清仗使讓原本祥和的天下生出了些亂子。李禦史的為人大家有目共睹,剛正不阿,忠心為國,絕不會有意去陷害誰。身為禦史,聞風奏事是本份,萬歲何必切責,堵塞了言路。”柳信明不慌不忙
,沉穩地奏道。
李明益連忙道:“萬歲,臣確是出於公心,將侍禦史在三州調查的見聞奏明聖上,並未針對誰,至於是真是假,還請萬歲派人辨明。”
旁邊有幾個大臣適時地站出來撐腰,“臣等也聽到了些不好的流言,還請聖上派人查明”、“臣附議”、“臣附議”。
“臣附議”聲響成一片,小半朝臣都站了出來。世家的反擊開始了,這反擊衝著清仗田地而來。
石方真氣得臉色發白,都說朝中有“澤黨”和“章黨”,依朕看來這兩黨都是小事,世家黨才真是真正的大敵,朋黨之風不絕,朕是一日不安。
朝堂之上變成了菜市場,眾臣七嘴八舌地指責清仗田畝,天子的臉色鐵青,咬著牙一言不發,積蓄著怒火,大太監劉國維見天子垂下的衣袖都在微微抖動,知道天子已經怒到了極點。
韋義深也沒想到今日發難聲勢如此大,當今天子的脾氣是愈挫愈堅,等他發作起來,恐怕人頭要滾
滾落地。世家是強大,這種強大不應表現在朝堂之上與天子明爭,而是暗中細風潤雨地行事。
觸怒天子,兩敗俱傷,世家不保,江山不穩。
想到這裡,韋義深站起身,尖銳的目光向交頭結耳的大臣掃視過去,威嚴地開口道:“監察禦史何在,朝堂之上亂紛紛的成何體統,還不肅整朝儀。”
四名監察禦史奔了出來,將眾臣重新規整好,李明益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極了。
等大殿中重新恢複了安靜,韋義深麵向天子,躬身道:“萬歲下令清仗試點後,臣亦命族中自查,不查不知道,這些年來韋府一族居然以各種名義侵占田地三千一百二十五頃多,老臣已經命人造冊,正在追繳偷漏的稅賦,準備年後向萬歲稟明。臣身為韋氏族長,有失查縱容之罪,請萬歲降罪。”
韋義深此舉,是代表韋家堅定地站在了天子一邊,柳信明等人驚愕地看著韋相,不知這個老謀深算的丞相打的什麼主意,一種被出賣的感覺在眾人心頭興起。
石方真龍顏大悅,原本看得不順眼的老蒼頭變得如此可愛,關鍵時候韋家還是跟朕是一條心。有韋家的支持,石家、王家是朕自家,黃家、林家、崔家三家立場中立,朕隻需麵對柳家、盧家、李家和劉家,勝算大增。
“其實朕心裡跟明鏡似的,我大鄭不像諸卿說的那樣太平,但也絕不像李禦史嘴中那樣一推就倒,千秋萬代談不上,但朕想傳給下一代還是不成問題的,至於朕死了江山社稷會怎樣,朕也就管不著了。諸位臣工,主死臣不變,不過換個人做皇上,你們依舊當你們的官,就算這天下不姓石了,你們也頂多換個主子繼續當你們的忠臣吧。”
石方真的話語如刀,誅心之言連韋義深也坐不住了,眾臣跪倒在地,連稱“臣等死罪”,李明益早已被天子的話語嚇得暈倒了。
“朕自問不是昏君,你們放心,我不會怪罪諸卿,就是這位李禦史”,石方真話語一頓,譏諷地道:“朕也不會怪罪於他,禦史風聞奏事,不管他出自
何居心,省得有人說朕堵塞言路。都起身吧。”
“萬歲聖明。”
收獲了一記響亮的馬屁後,石方真的臉色好轉了些,放緩語氣道:“聖明不聖明不是靠嘴說的。李明益所奏有的是事實,但他卻沒有分清根由,比如說江安義在清仗時拿下了一個縣令、一個縣丞,還有一個清仗副使,但他並非為搜刮錢財,羅織罪名,而是這些人貪臟枉法,阻礙清仗;再說張誌誠逼死人命,這些人怎麼死的,侵吞了田地硬是不退,最後以老賣老,以死相逼,不要以為朕是聾子和瞎子,看不到也聽不到嗎?”
石方真越說越氣,聲音又變得響亮起來,怒聲斥道:“朕的文臣武將,平日裡一個個滿口忠義愛國,暗地裡卻拚命往自家撈銀子,挖國家的牆角,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你們不知道嗎?居然還派遣殺手行凶,江安義被伏差點喪命,張良寬被逼自儘,張誌誠無故翻車折了胳膊,這些都是誰做的,你們以為朕是傻子可欺嗎?”
三個清仗試點州發生的種種,每五日龍衛都有快報送來,石方真對三個州的情況了如指掌,隻是沒有觸及到朝庭的根本利益,石方真不想為了這些小臣與世家撕破臉。今日李明益代表世家出麵,全麵否定他的清仗大業,讓他肝火大盛,不顧一切地發泄出來。
雷霆震怒,剛醒過來的李明益乾脆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