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維國在一旁不敢偷看。這一天天子都心情不
好,此刻大笑出聲,顯然是江狀元討了歡喜。劉維國聽說江安義少時家貧,和自己的家境一樣,可憐自己十歲中童生,一場大難家破人亡,隻得賣身入宮,也幸虧自己識字,這麼多年辛苦做到秉禮太監。
讀書人互相幫附一下吧,指不定這位江狀元能幫得上自己。於是,劉維國笑著插言道:“萬歲,這位江狀元莫非跟世家有仇,在仁州將李家得罪苦了,剛進京沒和王家杠上了。”
劉維國的話點進了石方真的心裡,即位以來,石方真最大的心病就是世家,世家勢大,幾可左右朝政,他幾次出手都被世家巧妙地化於無形。此次清仗田畝,確實是江安義一通亂劈打開的局麵,說起來朕將他放在禮部有些虧待了他。
不過,這個江安義與安陽王走得近,雖然龍衛奏報沒有什麼防礙,但事涉皇權,寧可錯怪也不能輕易放過。餘知節是他的老師,不可能沒警告過他,此子進京又帶著郡主,著實讓人費解,真隻是愣頭青?
不過從二十日朝會來看,澤黨之人也沒有替江
安義站出來說話,看來此次清仗田地江安義得罪眾人,說起來還是替朕背黑鍋。再看看,如果此人真是把快刀,朕不妨用他將朝堂上清理一番,省得做起事來老是束手束腿。
片刻間石方真心裡轉過許多念頭,劉維國見天子臉上陰晴不定,一時間摸不透天子的心思,不敢再多言,禦書房內靜了下來。
劉維國輕聲提醒道:“萬歲,天已不早,該用晚膳了。”
“起駕坤安宮,忙了一天,朕餓了。”石方真站起身,走出禦書房,也沒乘坐步輦,沿著廊下往坤安宮行去。
長廊每隔五步就有宮女太監提著燈籠侍立照亮,突然一陣狂風刮來,吹得燈籠搖晃不定,柱影閃動,如同無數黑影亂竄。
石方真站住腿,想起王知至來,自己答應皇後這幾日將王知至的事辦妥,此刻去坤安宮皇後肯定要問起。石方真對王知至膩煩透了,這樣的蠢貨都在朝
中為官,那朕的朝庭成了什麼。
前麵長廊分出支岔,石方真沿著支岔走下去,那邊是淑景宮。劉維國緊緊跟在天子身後,心中暗暗叫苦,坤寧宮已經通知皇後娘娘接駕,萬歲卻轉去了淑景宮,這可如何收場。
腳步稍慢,叫過廊邊侍立的一個太監,輕聲道:“快去坤寧宮給娘娘送個信,就說萬歲臨時駕臨淑景宮。”
淑景宮,老遠就能聽見二皇子清脆在讀書聲,“…仁慈隱惻,造次弗離。節義廉退,顛沛匪虧…”
石方真心中高興,擺手示意宮女太監不用跟隨,自己悄悄地走近大殿,從窗欞中往裡張望。大殿內亮如白晝,黃娘娘拿著繡活,邊繡東西邊看著石偉傑讀書,太監黃喜背著手,搖頭晃腦地在一旁晃悠,就像個教書先生。
坤寧宮,估摸著天子就要到了,王皇後吩咐宮女將飯菜擺放好,叫道:“安壽,快帶弟弟去淨手,父皇來了就開飯,省得你老喊餓。”
一個小太監飛奔進來,跪在地上稟道:“稟娘娘,萬歲前往淑景宮了。”
手中的錦帕飄落在地上,俯身揀起,王皇後若無其事地道:“知道了,退下吧。”
坐在桌邊,看著滿桌的飯菜,王皇後全無味口,勉強笑道:“安壽,你和太子快吃吧,等了這麼久,餓了吧。”
安壽公主抱怨道:“父皇真是的,都說了陪我們吃飯又跑到彆處去了,弟弟,我們吃。”
王皇後往椅子背一靠,將自己藏在燈光投來的柱影裡,陰影中王皇後的臉色陰沉難看,輕聲地對著身旁的一個宮女道:“去問問,萬歲怎麼突然想到去淑景宮了?”
看著狼吞虎咽的兒女,王皇後的憂心更重了。她十六歲嫁於當時的太子,如今長女安壽公主都十五歲了,到了嫁人的年紀。雖說自己與天子感情深厚,但年老色衰與那些年輕貌美的宮女無法相比,天子來坤安宮的次數逐漸少了。
照說黃水嵐比自己隻小三歲,向來也不以色侍君,怎麼萬歲這段時間總往她那跑。王皇後的眉頭越皺越緊,她已經聽到了風聲,說是天子誇石重傑聰慧過人,不在偉兒之下。
哼,莫非她的兒子大了,有想法了,如果真是這樣,我不妨讓她知道知道後宮之主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