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礫石在馬蹄聲中顫動著,一隻蜥蜴驚惶地逃竄,還是沒有逃脫被踏成肉泥的命運。數萬隻鐵蹄踏起的不光是煙塵,還有對人心的震憾。
奔馬如潮而來,黃沙關上都能感覺到衝擊的力度,石大膽拉著阿虎蹲下,縮著身子靠在垛口下,阿虎驚惶地向四周看去,大部分人都蹲在垛口下,胡將軍和呂將軍依舊站直身子向外觀望著,幾名持盾的親衛圍在他們身邊保護著。
浪潮在百步開外靈巧地一分為二,橫著向兩側瀉去,無數點黑蝗騰空而起,密密麻麻地向著城頭撲來。
“篤篤”聲有如急雨,阿虎感覺整個黃沙關都在箭雨下顫抖著,一支利箭就落在身後尺許,寒閃閃地箭頭迅速地鑽入泥中不見,緊接著第二支,第三支
,黃沙關頭布滿了箭隻。
慘叫聲時不時地響起,阿虎看到跟自己住在同一個哨棚裡的寬仔肩上中了一箭,身子一歪,緊接著又是數箭射在身上,要不是旁邊的老兵死死拉住他,恐怕被箭雨穿成了刺蝟。
箭雨足足持續了半柱香,阿虎勾著頭不敢聽、不敢看、不敢想,隻覺得心都快要蹦出來,“怦怦怦”地跳動著難受極了。
“起來,還擊。”身上挨了重重地一腿,石大膽怒喝道:“彆他媽地孬種,往下射箭”
阿虎才發現垛口邊袍澤們早已在將軍的喝令下站起,彎弓朝城下反擊。掙紮地站起身,阿虎彎弓,往城下一看,黃塵滾滾,人影幢幢,慌亂間也看不清胡人的樣貌,鬆開手,箭朝下射去,也不知射中沒有。
箭隻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密網,死神在網中央獰笑著,收割著鮮活的生命。
阿虎已經顧不上害怕了,機械地彎弓將箭射出,不時有箭帶著嘯聲從耳旁、頭頂掠過,身旁的袍澤有人倒下拖走,留下的空缺立刻被填上。
“小心彆讓石頭砸到。”吼叫聲在耳邊響起,石大膽想也不想,拉著阿虎就縮回垛口下。
整個黃沙關突然震動起來,不遠處的垛口在一塊巨石的撞擊下坍塌,有人掉下了關城。阿虎一閉眼,此時落下關城,不摔死也難以活命。
身子被震得顛起,一塊近尺的石頭在不遠處砸落,在堅實的城麵上留下坑印,翻滾著撞在另一邊的垛口。阿虎吸了口涼氣,這塊石頭至少有五十斤,被砸中的話,骨斷筋折。
石大膽見阿虎哆嗦成一團,笑道:“彆怕,外麵沒幾塊石頭,砸一會就停了。”
“衝城車來了,彆讓衝城車靠近。”胡簡正的嘶孔在城頭飄蕩,阿虎茫然地跟石大膽站起,隻見八十步外有四輛頭頂著屋頂樣的東西緩緩地向城池推進
。
轉瞬間無數隻箭朝著衝城車射去,屋頂上插著雜草般的箭隻,衝城車依舊緩緩地逼進。棚頂蒙著幾重牛皮,箭無法穿透,躲在棚底人絲毫無傷。
“用火箭!絞車弩推出校準!”
箭頭後綁附著浸滿油脂的麻布,湊到火盆上立時燃著,流星般地紮向衝城車,衝城車頂上冒出股股黑煙,顯然牛皮上塗了防燃的藥水,火箭一時間沒有辦法讓衝城車停下。
六十步,五十步…
“吱呀”聲中,絞車弩在合力下終於艱難地張開。黃沙關上是八石的絞車弩,需要六名力士轉動絞車上弦。弦扣好在機牙上,裝箭手開始安放弩箭。
弩箭粗如兒臂,以木為杆,鐵片為翎,巨大的箭鏃呈扁鑿形。弩臂上有三根矢道,容納三根“鑿子箭”。專管發射的弩手高舉起一柄大錘,以全身力氣錘擊下板機,三隻巨箭呼嘯著飛出。
顯然絞車弩出現的時刻慢了些,多數巨箭從衝城車的頂端飛過,重重地紮在百餘步外的地方。重箭飛出,帶起一路腥風血雨,有個倒黴的家夥連人帶馬被釘在了地上。
隻有一隻箭從衝城車的頂部紮入,輕易地撕開了車頂的牛皮,車底下鮮血崩射,推車的人被串了糖葫蘆,車停住了。
另外三輛衝城車緩緩地靠近了城牆,兩人合抱粗的擂木重重地撞擊在城牆上,巨大的衝擊力讓城頭的不少兵士立足不穩,阿虎搖搖晃晃地扶住垛口,蹲下身去。車下鑽出一個個士兵,有的手持弓箭往城頭仰射,有的手持鏟子開始拚命地刨起城牆根來。
“倒熱油。小子,快去幫忙。”
阿虎又挨了一腿,急忙跳起來往架著的油鍋跑去。這可不是開玩笑,如果被將軍們認為自己貪生怕死,戰功不要想,命都可能保不住。
滾熱的油從城頭潑落,慘叫聲立時響起,阿虎
的鼻子裡聞到一股肉的焦香味,禁不住吐了出來。
油碰到了火箭上,濃煙滾滾,衝城車被點燃了,城下一片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