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八麵來風(一)(1 / 1)

變臣 宇十六 3163 字 8個月前

十二月二十六,長寧元年最後一次朝會,從明開始上至朝庭君王下至各縣衙門都封印九天,要等到年後初五才開印理事。石重偉著龍袍坐在寶座之上接受群臣朝賀,看著滿朱紫顏色,開口道:“長慶元年,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戰事不起、稅賦增長,皆賴諸卿之力。”“臣等恭祝萬歲龍體安康,江山永固。”一番對答之後,開始宣布年節的賞賜。今年是石重偉即位的第一年,國庫中又多收了些銀子,石重偉決定大方一點,賞賜加倍,普天同慶。午時天子在含元設宴犒勞五品以上的官員他是沒有資格參加的,京中傳言他會榮升為清田副使,不過那是年後的事了,越是緊要關頭越要沉住氣,不要讓人詬病。清田司衙門的官吏自然不會放過奉承這位即將就任清田副使的潘大人,湊了份子置辦了幾桌酒席請潘和義賞光。潘和義客氣了幾句,掏了自己的份子,推說家中老母吩咐早些歸去,略略說了幾句便起坐車回家了。七品官的節賞是六兩銀子,還有兩匹紅色的綢緞,銀子是六綻小元寶,上麵刻著吉祥、如意的字樣,用來送給拜年的孩子最好不過了,至於綢緞看那顏色在庫房中放了不短的時間,拿回去隻能賞賜給仆婦們。如今這點東西已經不放在潘和義的心上,主要是那份榮耀,裝銀子的黃包裹上麵有戶部大堂的錢,擺在供奉祖先的供桌上那是一份榮耀。潘和義知道,京中大多數官員都不會把這點錢放在心上,如果真靠這點俸祿活著,七成官都得餓死了。除了州縣孝敬的冰敬、炭敬銀子外,不少人暗中與商家聯手做生意,京城香水鋪當年不就是江安義的生意,京中的大商行、賭場哪家沒有官家的背景,說不定哪家不起眼的茶樓還是王侯家的呢,不得與民爭利的祖訓早被拋到了九宵雲外了。手撫著銀袋,上好的綢緞摸在手中絲滑,比起那兩匹綢緞強出太多。潘和義想著自家過年的事,這趟化州清田周刺史送了二百兩的程儀,手下的那些人共湊了一千兩孝敬自己,有了這些錢,前去老丈人家就能多送些東西了,妻子回娘家也能抬頭不是。從化州回京已經快二十天了,天子兩次召見褒獎,讓百官對這位即將興起的新貴紛紛示好,看樣子這位會成為又一個江安義。把柄落在欣菲手中的事潘和義連娘也沒有告訴,這件事根本就沒辦法解決,除非是魚死網破向天子道明實。從目前的況來看,大好前程等著自己,何必行險。潘和義握緊手中的錢袋,感覺習慣了也就沒什麼了,且行且看吧。太平坊,江府。一大早彤兒便帶著兒女前往申國公府中去送禮,被秦夫人留下來說話,吃過午飯才放回。在家中稍做休憩,彤兒又帶著兒女趕往李府,吃罷晚飯回家已快戌正,兒女們困得東倒西歪,彤兒忙吩咐使女們帶他們洗漱睡覺。這一天忙下來,彤兒感覺到腰酸背痛,坐在書房燈下,拿著田守樓開具的一長串需要送禮的清單,除了餘家、範家、鄧家,其他的還是讓田守樓去吧。餘知節致仕返鄉,他的兩個兒子餘慶歡、餘慶樂卻留在了京中。餘慶歡從平州府學教授回京任國子監任監丞,而餘慶樂的香水鋪差使沒了,江安義與郭懷理商議後,把專賣長生油的香油坊生意交給他打理,雖然不比香水鋪生意紅火,但貴在走量,一年的收入比起香水也少不了多少。江安義自然不會虧待餘師的兒子,給了餘慶樂兩條好處,一是成為香油坊的掌櫃,年薪一千二百兩,加上四時節慶每年給他二千兩銀子,二是讓他花一千兩銀子入股,占一成紅利。餘慶樂知道這是江師弟送錢給自己,餘知節也沒有反對,所以餘大掌櫃在京中活得滋潤著。慵懶地站起,彤兒準備回房歇息,正要吹熄桌上紅燭,紅燭爆出燈花,神思恍惚地想起江安義來:江郎和欣菲姐在化州還好吧,這個時候應該在書房說話吧,江郎有意平定西亂,欣菲姐在化州幫他出謀劃策,冬兒姐姐帶著晨智和韻思在平山鎮儘孝,我在京城也要為江郎打點好關係,讓他在朝堂上多些幫助,明不能偷懶,該走的還是親自前去吧。…………德州新齊縣,餘府,靜思齋。回到老家已有兩個月了,餘知節瘦了些,精神卻比在京中強了許多。回到魂牽夢縈的故鄉,餘知節感覺渾輕快了許多,少小離家老大回,新齊縣已經沒有幾個認識他的人,州縣的問候他讓二弟餘知仁出麵接待。餘知節最喜歡的事便是每天穿著便服,從後門上街,從大街小巷隨意走過,聽聽熟悉的鄉音,可比朝堂上的爭吵不知美妙了多少。餘知節致仕還鄉,是自豐樂六年後首次在家中過年,餘知仁和餘知和商量著今年要大大辦,請餘氏族人都來向大哥拜拜年,大哥雖然從戶部尚書位置上退了,但威望仍在,何況還有個學生叫江安義,德州官員從刺史往下數,誰人敢不給麵子。“大哥,今年初六族裡打算辦辦,這是我擬的名單,你看看請的人是否有遺漏?”餘知仁笑著把名單遞給餘知節。兩個兄弟的心思餘知節明白,餘知節想著自己在外為官四十年,族中老小多數不識,借這個機會跟大夥見見麵也好,省得族人說自己做了官便連祖宗都不認了。拿過名單,看到頭一個赫然寫著德州刺史楊希辰,餘知節眉頭一皺,放下名單道:“知仁、知和,我既致仕便不再是朝庭官員,過個年請刺史、縣令這些官員來做什麼,這些人都忙得很,巴巴地趕來給我拜年肯不是惹人嫌。既是族人相聚,那便一個外人也不要請,江家、郭家、黃家來人要給我拜年可以,族人相聚那天便連他們也不要相請。”餘知仁和餘知和對看一眼,苦笑著應道:“大哥說的是。”餘知節二十幾歲便出外為官,與兩個兄弟離多聚少,雖然少年時兄弟誼極深,但隨著餘知節的官越做越大,上的積威漸重,便是兄弟間也不敢輕易談笑了。餘知節看到兩個兄弟臉色難看,放柔語氣道:“知仁、知和,我知道你們擔心餘家因我致仕而聲威漸落,你們要知道,王朝尚有變更,何況區區一族一姓。要想長保家族興盛,要多做積德行善之事,鼓勵族中子弟讀書識字,詩書傳家。”餘知仁兩兄弟點頭稱是。餘知節歎了口氣道:“慶歡這一輩人中沒有可造之才,慶歡在國子監任監丞,多半能做到五品官就到頭了,慶山分家在化州,若是安義能在化州多呆些年頭,也能做到六品官,其他人怕是在仕途上沒有機會。”“我餘家要再興起,就看廣緒他們了。”餘知節捊著胡須滿意地笑起來。餘廣緒是餘慶山之子,餘知仁之孫,建武六年中舉,如今在國子監與餘廣絢、餘廣維、餘廣紹、餘廣績等人在國子監讀書。餘知仁笑道:“大哥在京中時常教導廣緒他們,他們才略成氣候。”“廣緒及第不難,廣絢他們中舉是肯定的,我估計他們當中還有一兩人能及第。將來有誌誠、安義照看,仕途比起他們要平坦些。”說起孫輩,餘知節心緒大佳,笑道:“廣緒在京中有家歡照看著,你們不用擔心,國子監內明師眾多,老夫走了也不會耽誤他們的學問。臨出京前,我找了範師本,讓廣緒他們經常上範府請教,範家家學可是天下聞名,安義所學也出自範家。”範炎中範夫子是士林中的旗幟,餘知仁、餘知和得知孫輩能去範家請教,都喜笑顏開,如果能在上插上範學的標誌,與江安義、範師本等人一脈相承,將來少不了好處。餘知和斟酌著道:“大哥,我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開口?”餘知節笑道:“自家兄弟,有什麼話不能說,儘管講,錯了為兄也不會怪你。”“大哥,上個月我到平山鎮,看到江安義的妾室冬兒夫人帶著一子一女在府中,江安義的長子江晨智持禮方正,家教甚好,他的女兒韻思也乖巧可,我想與江家結門親事。無論是把餘家女嫁給江晨智還是讓廣紹迎娶韻思皆可,大哥以為如何?”餘知節捊須的手一頓,他在京中見過江安義的幾個兒女,都是不錯的孩子。餘知節也有結親之心,不過江安義在京中沒呆多久便去了化州,而他很快也致仕,這件事沒提起就擱在一邊,沒想到老三動了這份心思。餘知仁也道:“我家的幾個丫頭中也有和江晨智年歲相當的,大哥找機會去問問江安義,若是餘江兩家能結成親家,便是親上加親。”與江安義結親的好處餘知節自然知道,隻是餘知節不想讓江安義覺得自己挾恩相求,何況這麼多年下來,兩家之間互相相助,關係密切,來談恩反倒傷了感。餘知節想了想道:“年後我去看望老夫人,探探她的口風,如果老夫人同意讓老夫人同安義說,這樣穩妥些。”餘知仁和餘知和都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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