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冷了下來,大堂上悄然無聲,程管家連忙笑著圓場道:“世子殿下來府中,恰巧有幾株名種菊花盛開,想是因世子前來而放,不如到後花園邊賞玩邊議事如何?”
石方珪也覺得撕破麵子不妥,當即笑道:“喔,竟有此事,那我倒要開開眼。”
花園之中姹紫嫣紅,有如春日。看過程管家指點的幾株名種後,石方珪笑道:“宮中黃淑妃喜歡菊花,這幾盆‘朱砂紅霜’、‘胭脂點雪’、‘瑤台玉鳳’花好,名字也取得好,賢弟,不如以我兩人的名義獻於淑景宮。”
程希全大喜,能討好宮中娘娘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對江安義投鼠忌器,就是因為香水鋪後麵有皇後娘娘的身影。
借著送花之事緩和,石方珪道明來意:“賢弟,那十萬兩銀子我不要你的,聽說你在東市有間綢緞莊,我倒是很有興趣合夥。”
程希全心中一抽搐,總算體會到當初要買江安義香水店股份的感受了。那家綢緞莊專營麗州來的僮錦,因圖案生動,結構嚴謹,色彩斑斕而深得有錢人的歡迎。僮錦產自麗州的僮寨,僮人不願與鄭人打交道,所以僮錦很少流出。溫國公程普陽有名親衛現為坐鎮麗州明威將軍,靠著大軍的壓力僮人不得以每年
會貢上二千匹。
綢緞莊除了專營僮錦外也賣其他綢緞,一年下來淨利不下於三十萬,是溫國公府的主要財源,如今石方珪開口要合夥,不知這一口要咬去多少,如果被老父得知,自己少不了一場訓斥。
“賢弟放心,愚兄隻要二成。”石方珪微微笑道,露出唇內雪白的牙齒。
看來不出血是不行了,程希全笑道:“行,此事就這樣定下了。”身旁侍立的程管家真心肉痛,老爺積攢下的產業就這樣零星散去了。
不過,程希全也有自己的盤算,綢緞莊給了二成股給寧陵郡王,那今後兩家的關係自然更近了,遇到問題也大可向這位世子開口。這場風波因江安義而起,不能輕易放過他,自己不妨向這位世子爺問問計,隻要這位世子爺上了船,再想下船就難了。
冬兒撅著嘴替江安義收拾著行裝,雖說好男兒誌在四方,但江安義自打入京就沒閒著,這一去又不
知道要幾個月。江安義看著忙裡忙外的冬兒,心中有些愧疚,為了讓欣菲好受些,江安義在行房時有意控製著,沒有讓冬兒受孕。或許有個孩子在身邊,冬兒就不會覺得寂寞了。
算起來自己已經是第三次遠行了,仁州清仗、大漠出使,出京賑災,也算是勤於王事了。江安義有些心思不寧,每次出京辦事總會遇到些波折,此次賑災不知又有什麼事發生。
手無意中碰到胸前的護法牌,江安義決定以後每次離京,都先到明普寺向廣明大師問問吉凶,“枯木逢春”的卦數江安義此刻已經深信不疑。
前往賑災的名單已經奏到天子處,酸甜苦辣隻有當事人自知。
工部員外郎周處存得知自己被選中,半晌沒有作聲。今年以來,周員外郎算是個風雲人物,兩盞柚燈換來老娘晉封,天子注目,眾口皆詞的清譽,真正是千金不易啊。
這段時間,周處存竭力交好吏部右侍郎李略儒,總算從李侍郎口中得到實信,年底的考績必在“上上等”。每年年底吏部都要對天下官員進行考績,能位列“上上等”的不過二十分之一,京中諸官僅有十餘名。而列在“上上等”的官員可以打破三年一提的慣例,直接擢升,也就是說明年就能從從六品上晉為正六品下了。
周處存暗中探聽到政事堂、大理寺、國子監都有正六品下的空缺,年底時再給李侍郎送上份厚禮,求個國子監直講應該不難,再熬三年,便可以到中州做個長史或者繼續在國子監任博士,屆時出京任鄉試主考。
籌劃得很好,不料賑災一事風波再生,周處存知道此次賑災必然有人受賞,原本的幾個“上上等”的考評怕是要重新劃定,段少監無疑要占去一個,江安義怕也要拿走一席,按慣例京中世家子要拿走三四席,剩下的位置就不多了。
如果自己不前往賑災,“上上等”的考評怕是要落空,想到白花花的銀子換成的古玩字畫要白送給李侍郎,周處存心中在流血。無奈之下,周處存隻得硬著頭皮也去賑災,隻有將這一場混下來,“上上等”的考績才不至跑脫。
迎賓樓菊花廳內,華文慶為卓承訓前去賑災餞行,丁楚算是陪客。屋側,一名女子輕彈著古琴助興。
琴聲悠揚,卓承訓豪興逸飛,擊桌而歌:“…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丁夫子,華探花,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
歌聲豪邁,連彈奏古琴的姑娘也被感染,琴聲變得歡快活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