繳獲的金銀折錢約二萬三千多貫,眾人一商議,皇帝不差餓兵,既然大夥出了力,總要拿點好處。三千多零頭一分為二,一半歸富羅縣城,一半繳歸州府,剩下的二萬貫整數歸個人,富羅縣拿三成、龍衛拿三成,府兵拿三成半、剩下的半成給石清樂,具體怎麼分配由各自說了算。這樣的分配皆大歡喜,特彆是石清樂,他一個人獨得了一千貫,都說觀察使是件苦差,自己卻既得名又收利。
每個人都得了好處,剩下的糧食和物資就不好意思跟江安義爭了,休息了一天,龍衛和府兵各自起程,押解著王永慶和雷毅洪等人回景陽府,金一鳴沒
有出現在隊伍中。
回到富羅縣後江安義總想起金一鳴麵對死亡時解脫的神情,抽空到牢中審問了金一鳴,得知他原本是寧平縣的童生,妻子被胥吏所汙後自殺,他憤而殺死胥吏被押在牢中待死,恰巧雷毅洪帶人搶縣衙,順手將他放了出來,金一鳴無處可去,便跟了雷毅洪上山為寇。因為金一鳴感謝雷毅洪的救命之恩,鐵心跟隨,出了不少好計策,讓黃羊寨逐漸壯大,得到雷毅洪的信任,提拔他為二寨主,倚為心腹。
金一鳴的遭遇讓江安義想起新齊縣賣竹器時的場景,如果當時沒有餘師的出現,自己說不定也憤而殺人,如果有誰像雷毅洪一樣將自己救出監牢,或許自己也像金一鳴一樣落草為寇了,官逼 民反,有些事實在是無奈。
押去景陽府多半是死罪,江安義私下求了杜紀濤,將金一鳴的罪行減輕,留在富羅縣和嘍囉們一起做苦役修路。當初江安義答應他們,做滿兩年,就放
他們歸去。金一鳴經此一劫,死心消退,領了江安義的好意,待傷好後與嘍囉們一起修路去了不提。
石清樂沒走,他還有項任務,天子要在天下推行治吏之策,富羅縣可是選中的試點,石清樂奉命協助江安義清理吏治,並將經驗帶回。石清樂心情極佳,這一趟富羅之行名利雙收,如果再能把富羅縣整飭吏治做好,回去之後八成要晉升了。
聽了石清樂的話後,江安義苦笑道:“石大人,朝中重臣們都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江某又能做什麼?這整飭吏治是篇大文章,江某還要忙於‘合稅為一’,實在是有心無力。”
石清樂笑道:“安義莫急,馬中書想了三個法子,一是擇優取吏,可從童生秀才中選其能者為吏,二是考吏之績,許其晉升為官,三是加重處罰,使其不敢犯法。”
江安義沒有做聲,這段時間他沒少想如何改變富羅縣的吏治現狀,與張先生也曾多次探討過,卻尋
不到辦法。馬中書的辦法或許可以緩解吏治的問題,但治標不治本,吏治的問題最終回到老路上來。或許“合稅為一”後吏員沒有了可趁之機,吏治才會好轉,但“合稅為一”還有許多難處,自己還沒有考慮完全,冒然行事,反誤大事。
見石清樂很有興趣,江安義笑道:“石兄身為觀察使,對吏治應該了解頗深,江某想借重石兄的才學,在我富羅縣推行治吏之策,成是算石兄之功,敗則是江某無能,不知石兄意下如何?”
石清樂當然願意,天子有旨每州選一縣試行治吏之策,如果成功便意味著青雲直上,石清樂之所以賴在富羅縣不走,就是想在富羅縣試行治吏中插一手,將來考功少不了他一份。現在江安義把治吏的事推到他身上,而且願意承擔失敗的責任,石清樂當然求之不得。
金秋九月,幾場秋雨過後,富羅縣變得清涼起來。天高雲淡,江縣令總是帶著一夥人騎馬出城打獵
,百姓們對這位給他們帶來實際好處的縣令是寬容的,總是用笑臉迎接縣令的滿載歸來。
衙門門前的粉牆上貼出招考吏員和衙役的公文,引得眾人圍看,大家感興趣的是無論吏員還是衙役都有一兩銀子的月俸,這薪水比起書塾裡的教書先生還要多出幾兩來。看要吏員有童生和秀才的要求,眾人隻得望而興歎,把眼紅的目光望向衙役的職位上來。
衙門內的氣氛很緊張,既然新招人就意味著有些人要被清退出門了,彆看現在僅有三四兩的年俸,暗中的好處可遠遠不隻十兩,縣太爺這是準備秋後算帳了,誰叫咱們當初跟他作對來著。
九月末,吏部和刑部的公文來了。江安義官複原職,劉九思接任縣丞,秦子雄升任主簿,兼任縣尉;王永慶杖八十,徒三千裡,王興仁杖四十,免官永不敘用,顏開辰貶為庶民,罰錢萬貫。
州府的公文同樣貼在粉牆之上,眾人慨歎善有
善報,惡有惡報,很快,公文如同秋葉般黃去,再沒有人關注。富羅縣的百姓欣喜的是每月能多掙幾十文銅錢,日子似乎越來越好了。
一切如同斜風細雨般地悄無聲息,江安義已經搬進了東花廳,看了會窗外綿綿的雨,回到書桌旁,提筆在鋪開的白紙上寫上墨汁淋漓的“提請試行“合稅為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