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縣衙的大堂新翻修過,朱紅的柱子描金的橫梁在陽光下富麗堂皇,讓人不敢逼視。大堂內卻有些陰暗,東升的太陽被窗欞割成小小的方塊,怯生生地照在東邊的一角,遠離著正中的“明鏡高懸”的匾額。
正中的公案被江安義占據,白治光和溫琦在左側落座,右側是聞訊趕來的縣丞秦光海和主簿劉慶餘,縣尉杜秋光垂頭喪氣的坐在最未,一些胥吏和衙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眾人忐忑地等著江安義發話。
刺史的突然來臨,讓烏雲縣上下官吏都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剛才江刺史已經命蔣銘帶人去查抄孫府,罪名是私藏軍械連弩。那把繳獲的連弩就擺在公案上,孫富成當時便癱軟在地上。
白治光強自鎮定著,隻是拿茶盅的右手微微發抖,杯中的茶中泛起漣漪,心中反複盤算著江刺史是否拿到自己的短處,自己該如何度過這場風波。溫琦
已是不堪,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江安義偶爾掃過的目光如同刀子割在他的身上,拚命擠出的諛笑最終化成苦笑的抽搐。
秦光海隻有三十歲出頭,事不關己顯然較為放鬆,眼光轉動四處打量,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不知在打著什麼主意。劉慶餘看上去像個忠厚長者,目光低垂,不動聲色地喝著茶水,沉穩至極。
江安義將眾人的神態都看在眼中,輕咳一聲道:“本官此次來烏雲縣是例行的巡查。”大鄭律法規定刺史每看巡查一次屬縣,不過這說法誰都不會相信。無論信不信,眾人都要恭聲應道:“大人勞苦。”
“當然,本官此來還想看看烏雲縣是如何處置田大壯老漢一案的”,江安義語氣略頓,繼續道:“白縣令處置得當,本官很滿意。”
白治光的臉上露出笑容,站起身拱手道:“多謝大人謬讚,為民做主是下官之責。”
安義轉向溫琦道:“倒是溫參軍說的幾句話讓本官不解,製蜜水果的方子本官經過多次測試,何來
未經證實之說,還有本官什麼時候說過蜜水果爛了還要照收五十文稅的話?溫大人是想把本官架到火爐上烤嗎?”
聽到江安義的喝問,溫琦心存的僥幸化為烏有,滾爬在地,哀告道:“大人,下官一時糊塗,信嘴亂說,請大人恕罪啊。”
不等江安義發話,大堂外靴聲橐橐,蔣銘一臉喜色地帶著兩名親衛來到,親衛手中提著幾架從孫家抄來的連弩,孫家私藏軍械的罪名已經坐實。
問了蔣銘幾句,示意他在一旁坐好。江安義衝著跪在地上的溫琦道:“溫琦,你的事等回會野府再說。眼下孫家私藏軍械一案,便由你來主審,能否將功贖罪就看你的表現了。”
“多謝大人,卑職一定儘心儘力。”溫琦向江安義磕了個頭,從地上爬起來,吩咐道:“把孫家父子帶上堂來。”
孫富成和孫育民被衙役夾扶著走上堂,放開手,這兩父子兩堆肉堆在了地上。私藏軍械是重罪,而
且還在龍衛追查絞車弩和新式連弩的風頭之上,孫富成知道這次孫家將麵臨一次大風險,唯一的機會就看柳家會不會幫忙,如果能罰錢了事,哪怕花上幾萬兩銀子都是值得的。
“孫富成,你可知罪?”溫琦進入角色很快,拉長腔調問道。
孫富成有些意外,居然不是坐在正中的江刺史問自己,而是錄事參軍溫琦,心裡隱隱生出些許的希望來。
“稟大人,小的知罪,這些連弩是我家管事孫月永二個月前從梟集鎮上買來的。小的家中與西域有商貿往來,這些連弩是用來對付馬賊的,小的不該隱藏軍械,願意接受責罰。”孫富成眨巴著眼睛,向眾人傳遞出以錢買路的意思。
如果江安義不在,八成這事就成了,可是溫琦剛受了江安義的斥責,一心想著將功贖罪,孫家父子正是他贖罪用的踏腳石,怎麼肯輕易放過。冷笑一聲,溫琦道:“孫富成,這連弩上有編號,分明是軍用
之物,你經商多年,也算見多識廣,怎麼會不知輕重。還有你說是管事從梟集鎮買來,你那名管事可在府上?”
“他隨商隊去西域休梨國了。”
江安義明白,華政當初就是這樣把罪責推給管家華仁的,看來權勢之家這招移花接木使得很順暢,出了事自然有手下為其頂罪。
“孫家與西域有商貿往來嗎?”江安義明知故問道。
孫富成為了脫罪,連聲道:“有的,孫家與西域經商已有十多年的曆史了。”
“孫富成,既然你家與西域有商貿往來,本官問你,可知道府衙頒下了《與西域通商布告》,你家可曾到府衙領取過商貿許可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