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富成一愣,這位刺史大人怎麼把話題拐到商貿上去了,這個《布告》他自然知道,不過無論是柳家還是白縣令都明確地告訴他不用理會,結果被江安義抓住痛腳。
蔣銘拱手稟道:“大人,未將在孫府的倉庫中發現了大批的西域香料、器皿、毛織品及各種雜貨。”
這些貨物是孫家從西域買來的,柳家和白治光都有股份在內,按規定要到交易所中買賣或者交納過境稅,這樣一來利潤就要減去一成,這些人當然不肯。於是先放在孫家的庫房中,想著等關卡盤查的不嚴悄悄地運往他處,不想被蔣銘查抄了出來。
江安義看著白治光問道:“白縣令,孫家購進大批西域貨物,不知你可清楚,這些貨物中有無違禁之物,進關的人員是否有西域的奸細?”
一大串帽子扣下來,白治光鼻尖也有些見汗了,要是平日白治光自有話語搪塞,可是剛剛從孫家查抄出連弩,孫富成承認是從梟集鎮購來,那麼這批貨物有無違禁物還真說不清。
轉瞬之間,白治光有了決斷,起身施禮道:“大人責問的是,下官有失察之過,請大人治罪。”
“江大人,孫家的貨物是八月十日進縣城的,
連綿有裡許長,當時整個縣城都哄動了。下官聽說這些貨物中還有白大人的份子,不知是真是假?”縣丞秦光海突然開聲道。
靜觀多時,他發現江刺史有意懲治白縣令,這樣的好機會當然不容錯過,秦光海當即補刀道。江安義心中大喜,向秦光海投去了個鼓勵的目光,笑道:“秦大人還聽說了什麼,不妨直言,是非曲直本官自有明斷。”
秦光海心領神會,笑道:“白大人是否有暗股,孫員外應該最清楚,孫員外你說呢?”
孫富成平日仗著與柳氏有姻親,又與白治光交結,不把秦縣丞放在眼中,沒想到此人趁機發難,有心否認,但自家的賬本上有記錄,賬本就在府中,也不知會不會被蔣銘查到。
白治光看到孫富成投來的詢問目光,心中暗罵,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溫琦看得清楚,道:“有無往來,隻要查查賬目便知。江大人,請你下令派人去查看孫家的賬本。”
“溫琦,你不要欺人太甚。”白治光惱羞成怒道。
已然得罪了白治光,溫琦已經下定決心痛打落水狗,隻要得了刺史的歡心,用白治光的倒黴換自己的脫罪溫琦一百個願意。
秦光海繼續補刀道:“江大人,你無償提供的蜜水果製法,白縣令倒是賣了個好價錢,聽說蜜水果的方子白大人賣了一千多兩銀子。”
這消息江安義在茶館裡已經聽說了,此刻秦縣丞說出,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江安義問道:“孫員外,你買方子花了多少錢?”
“五十兩。”孫富成有氣無力地應道,事已至此,他清楚白縣令已是自身難保了。
“白大人,你可知罪?”溫琦麵帶得色地道。
白治光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罵道:“溫琦,你就是頭蠢豬,你以為將我治罪江刺史就會饒過你嗎?你昨天收我八百兩銀子又當何罪?”
溫琦臉刷的一下白了,這才想起自身也是一屁
股的屎,從懷中掏出銀票,溫琦硬著頭皮道:“大人,卑職是想先將白治光穩住,再查實他貪枉之事,這八百兩銀子,卑職打算到了會野府就上交。”
這話連三歲的小孩也不會信,江安義接過銀票放在桌上,不置可否地道:“溫參軍,你繼續。蔣將軍,麻煩你再去趟孫府,把孫家的賬本查抄來,孫家的大小人等暫時押在府中,不可騷擾,否則拿你是問。”
大堂之上,狗咬狗,亂成一團。
白治光滿懷恨意地瞪著江安義,如果沒有江安義多事,自己怎麼會出事;如果沒有田老漢告狀,江安義也不會來烏雲縣;如果沒有孫家扣押傭工,田老漢就不會去告狀;如果不是溫琦蠢笨如豬,江安義便拿不住自己的把柄;如果不是秦光海暗中使壞,事情也不會不可收拾。
白治光恨意滔天,目光所及皆是可恨可殺之人,唯獨他沒有問過自己,所做所為是不是有可恨之處。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江安義麵無表情地看著堂下的爭吵,興奮的秦光海,咬牙切齒的白治光,虛張聲勢的溫琦,還有木然而坐的劉慶餘,還有畏畏縮縮的胥吏,還有突然覺得索然無味的自己,好一幅眾生入世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