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直照進府衙,大堂前廣場正中戒石坊上“公生明”三個金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兩側六部前的長廊下,官吏們腳步匆匆,沒有人停步閒語,整個府衙氣氛有些壓抑。
刺史大人緊皺的眉頭影響著眾人的心情,昨日司倉參軍史明玉大人因為清理各地糧倉的事挨了江大人的訓斥,要知道司倉參軍是刺史大人的心腹,平日總是笑臉相對,連他都挨了訓,其他人更是加著小心,唯恐觸了黴頭。
陽光從東邊的窗欞斜照入大堂,屯田令正坐在東側的椅子上,淺綠色的官袍沐浴在陽光下,現出醒目的光彩,無數細小的塵埃在陽光柱中繞著林清飛舞。
“…大人,那安北屯軍長鄭文凱居然帶兵圍了我的屯田衙門,口口聲聲說我偏幫,分給安西屯田所
的田地更好,住處也更齊整,要我給他補上三千兩安置銀,要不然就不罷休。大人,你說這鄭文凱是不是沒事找事吧,他絲毫不把屯田衙門的顏麵放在眼中,請大人為我作主…”
林清已經絮絮叨叨地訴了半個時辰的苦,江安義越聽越發不耐。這個屯田令沒有絲毫擔當,從秦子炎送來的諜報中江安義得知,這位屯田令大人到任後,克扣屯田物資、貪汙安置銀兩,凡能撈好處的地方絕不放過,遇上事就敷衍塞責、怨天尤人,這樣的人來管理屯兵隻會添亂。前幾日史清鑒還建議自己聯合林清一起上奏,要朝庭放權加強州府對屯兵的管製,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厭煩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水已冷,也不見衙役進來更換。江安義重重地把茶盅一墩,心中生出挫敗感,貪官汙吏除之不儘,自己能擠走張文津,攆走馮道量,處置白治光,卻仍奈何不了華政、衛立波等人,更不用說遠在京中的溫國公之子程希全、世家勢
力,官場有如泥潭,置身其中越久陷得越深,越發感覺束手束腳,難以自如。
林清被清脆的碰擊聲嚇了一跳,瞅見江安義陰沉著臉,心裡也不免有些忐忑。不過他隨即安定下來,在京中任職十餘年,見慣了大人物的手段,眼前這位江刺史顯得城府太淺,喜怒形於色,畢竟年少短練啊。屯田衙門名義上歸化州府衙管轄,其實任免權在工部屯田司,江刺史的手再長也伸不進工部去,等過個三兩年,撈足了好處,自己調任他處,江刺史能奈我何。
想到這裡,林清安安穩穩端起冷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有恃無恐地繼續訴起苦來。
“合城縣範大人是江大人的師兄,是個極好的人,下官的屯田衙門在合城得到範大人的照看,實是感激不儘。可是這位範大人有些越權了,屯田發生的糾紛,按說應歸我屯田衙門處置,可是百姓告到縣衙,範大人居然不經屯田衙門徑直拿人…”
要錢要權,爭名奪利,典型的官場油子,江安義強忍住怒火,打斷林清的話道:“林大人的苦楚本官知道了,過些時日江某會到合城縣去一趟,具體事宜到時再說。”
林清起身告退,江安義覺得胸中憋鬱,端茶喝了一口,入嘴醒悟過來茶水早冷。煩心事實在太多,江安義將茶盅扔了出去,恨恨地罵道:“可惱,可恨。”
茶盅摔在地上,“啪”的一聲破碎,嚇得正往裡走的衙役一縮頭,又退了回去。江安義瞥見,問道:“何事?”
衙役硬著頭皮進大堂稟道:“稟大人,衙外有人求見,說是您的德州故友。”
應該是劉逸興來了,江安義站起身往外相迎,吩咐道:“快請。”
儀門處,江安義看到劉逸興一身藍衫,手拿折扇,笑吟吟地向自己走來。故人相見,分外開心,劉
逸興拱手笑道:“江大人,多日不見,劉某承召舉家來投,還望大人賞口飯吃。”
江安義上前拉住劉逸興的手,笑道:“劉兄風采不減當年,江某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等著你來,裡麵請。”
兩人攜手往裡走,兩旁的官吏探頭探腦地張望,這個小個子是誰,看樣子跟刺史大人的交情不淺,聽剛才的話語像是前來投奔江大人的,將來要在一起共事了,有心思靈動的已經開始盤算著如何結交了。
江安義沒有把劉逸興引到二堂,直接領進了自家的後宅書房。登堂入室,劉逸興心中隱約的不安消失了,這個江安義仍是當年自己認識的那個,不枉自己千裡拖家帶口來投。
侍女奉茶,江安義吩咐道:“去請夫人前來相見,就說我德州的好友劉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