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道德臘日,蒼柱山金霞洞朝元觀設醮祭天,前來祭拜、觀禮、遊玩的人將小小的朝元觀堵得水泄不通。三清畫像前,香煙燎繞,雲丹元子一般道裝,一臉肅容地念誦經文,雲蒸霧蔚配上鶴發童顏,真有如神仙一般,引得那些叩拜的百姓虔誠下跪,布施香火。臨近舉人試,許多襦衫的士子前來求功名、拜魁星,殿角處的魁星像前人頭湧動,偏生那些跪拜完的士子還要念誦祝禱幾句,惹得身後等待的人怨聲大起。
秦子炎一身便裝,帶著兩名隨從,隨著人流的湧動進入朝元觀。隨緣敬香跪拜,秦子炎借機掃了一眼丹元子,心中暗道,這老道士裝神弄鬼,但看上去像有些道行。自打朝元觀建成之後,秦子炎的疑心越重,朝元朝元,是不是朝元天教的意思,從暗探口中得知,山上的幾個道士都身手敏捷,特彆是丹元子施
藥救人時動用了真氣,非尋常人也。
在朝元觀轉了一圈,秦子炎試著想進金霞洞中看看,被守洞的道士勸回,秦子炎越發肯定洞中有不可告人的東西。回到州統府,秦子炎找來兩名供奉,要他們想辦法進入洞中查探。
今年的化州風調雨順,屯田再獲豐收,屯糧開始入庫。經過整頓後的屯軍老實了許多,特彆是屯軍歸為地方政務,連屯軍長都歸刺史任命,讓不少屯兵認清了形勢,屯田衙門的差使變得順手了許多。
屯糧太多,糧倉告急。屯田令寧清政急得睡不著覺,屯田豐收身為屯田令有功,但如果耽誤了屯糧入庫致使屯糧有失,那恐怕就要被觀風禦史彈劾了。來自澤昌書院的金書判出了個主意,“寧大人,屯糧主要是供軍需,大人不妨與邊關商議,直接運送糧食過去,省得到時從糧庫調糧,耽誤時日又浪費人工。”
寧清政聞言大喜,立刻送出公文與三個邊關的
鎮將商議,很快有了回複,每個邊關可以收納屯糧二萬石,也就六萬石,可以空出十五個糧窖,今年的屯糧可以全部入庫了。
送糧就近,合城縣距井門關三十七裡,運送屯糧至井門關的差使就落在了馮定忠肩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升任屯軍長後的馮定忠神采飛揚,妻兒老小都接到了身邊,小兒子進了私塾,日子越過越美,巴清鎮越擴越大,手下的弟兄對他敬佩有加,馮定忠一天到晚笑得合不攏嘴,肚子明顯比以前大了一圈。
七月七日,太陽還沒有露麵,百餘車糧隊便排成長隊向井門關出發,三十七裡路不短,要趕到井門關吃午飯。井門關到合城縣的道路擴寬了一倍,可以並行四輛馬車,即使這樣,道路還是時不時發生擁堵,往來的客商太多,隻要哪裡發生點事,便能堵上半天。前麵有匹馬崴了腿,拉的香料灑了出來,販貨的胡商正在清掃,把道路堵住,來往的車隊隻能單排通過,功夫不大便排成了長隊。
馮定忠有些著急,這批糧食是送往井門關的最後一批,他和井門關的副鎮張道宗是好友,前天送糧時說好,送完糧兩人好好地喝上一杯。屯軍送糧可以強行通行,不過馮定忠不打算擾民,用江大人的話來說,化州的好局麵要軍民共同維護,合城縣一天一個變化,靠的就是往來的商販,和氣生財嘛。帶著十幾名漢子上前幫忙,很贏得了幾聲過往的客商的喝采,現場很快收拾好,在眾人的禮讓下,運糧隊暢通無阻,到達井門關下時居然還提前了一刻鐘。
馮平仲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看著熙熙攘攘的商隊從城門處進出,一切如舊。馮平仲是西域聯軍破關後新任的鎮將,四年時間井門關重新修繕了一番,加高、加厚了城牆,安西都護府新增了二百匹戰馬,增加了五架絞車弩和不少連弩,將士們的餉銀也增長了近倍,這些都和江刺史不無關係。
從西麵戈壁刮來的狂風毫無遮攔地直卷向城頭,風中帶著細小的砂粒打在臉上發麻,馮平仲眯起眼
睛,掩飾住眼中的寒意。雖然江刺史給井門關帶來了好的改變,但馮平仲不喜歡他,這種不喜歡來自勞軍那次江刺史帶著親衛出關救援商販,以少敵眾還勝得漂亮,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難堪,讓他感覺自己在將士們眼中成了“膽小鬼”。
馮平仲想大聲告訴每一個人,自己從軍十餘年,參加的大小戰役超過二十次,親手斬殺的西域人超過十個,這井門關鎮將的職位是憑借戰功實打實地得來,左頰上那道長長的傷疤就是與戎彌人爭鬥時留下的。要不是朝庭有不可輕啟邊釁的旨意,自己怎麼會約束將士不出關呢?難道遵守朝庭旨意也讓人看輕?
關內道路上出現長長的車隊,那是屯田所送來的軍糧,自打朝庭在化州設立屯田,軍糧供給就再不是問題,屯田衙門的糧窖挖到二百多口,依舊不夠儲藏今年的新糧,這麼多的糧食足夠支撐安西大營的軍糧。
雖然自己不喜歡江刺史,但江刺史給化州帶來
的改變是有目共睹的,馮平仲的手重重地拍在垛口上,暗下決心,等安西都護府移鎮化州之後,自己去找大都督楊祥亮,這守關的肥差還是讓給彆人吧,還是回到軍營裡帶兵簡單些。
關城下一隊兵馬馳出前去迎接糧隊,馮平仲看清最前麵的是副鎮張道宗,嘴角露出笑意,送糧的該是安西屯田所的馮定忠了,他和張道宗是酒友,難怪張道宗早些時候說要親去迎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