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範師本正色地對江安義道:“安義,我知道你忙,不過再忙也得抽時間教教誌昌,愚兄先行謝過了。”
說著一躬到地,江安義還能說什麼,範師兄舍了京中舒適、離開妻兒到化州幫自己,於情於理都應該儘力幫忙。扶起範師本,江安義道:“範兄放心,安義定當竭儘心力,不敢耽誤誌昌。”
這句話江安義說的有底氣,畢竟那本《曆科持運集》耗費了張宏充數十年心血,江安義及第後又有兩屆會試,江安義讓田守樓將三甲的文章都抄錄給了他,結合《曆科持運集》的分析方法,他對科舉的風向還是有把握的。
看過範誌昌的文章,江安義開始指點弟子,範誌昌功底紮實,又極聰慧,有些決竅一點就透,理解
得比旁邊的範師本還要快,讓江安義想起當年範老爺子教自己的情形,大概這就是薪傳吧,看著風華正茂的範誌昌,江安義的手指在唇上的短須抹過,自己快老了。
第二天起床,窗外陽光明媚,今天是三月三十日,休沐日,江安義要去拜見餘師。餘知節昨日在紫辰殿已經知道江安義進京的消息,原以為他昨天就會來,沒想到被太子留住,今日一早,餘知節就坐在等他的得意弟子上門。
辰末,江安義在餘慶歡、餘慶樂兩兄弟的陪同下走進“有節齋”,雖然換了居處,有節齋的匾額和那副對聯卻沒換,餘知節把它們挪到了新居。餘慶歡在豐樂十四年中舉,參加會試落榜。餘知節知道自家兒子的水平,想要及第十分難,有意替他謀個職司度日。
天子石方真得知後,著吏部在司農寺給餘慶歡任了個導官署令(正八品下)的職務,掌供禦導擇米麥之事。按說舉人居官多半從九品任起,像李世成在光祿寺任的是正九品下的掌醢丞,比導官署令差了四
階,這是天子賞賜餘知節儘力打理戶部的功勞。
李世成得知後很眼紅,很寫了幾封信向遠在化州的妹夫江安義訴苦,言下之意讓江安義替他說說話,爭取能早日能丞轉令。對於自己這個大舅子,江安義已是無語,習慣性隻當沒看到他的書信。
至於餘慶樂,打理著香水鋪,香水供不應求,作為香水鋪的明麵老板,餘慶樂炙手可熱,在京城算得上交遊廣闊。餘慶樂兩年前與張玉珠生下一女,江安義把他的年薪提到五千兩,這份薪水讓不少人眼紅。
餘知節知道江安義有錢沒有拒絕,隻是張玉珠管得緊,每月僅給餘慶樂五兩銀子的零花,其他錢都被搜走。可是餘慶樂不愁銀子,香水緊銷,有人求上門來請他幫忙,都是有錢人,隨手二十兩好處費就到手了,一個月下來兩三百兩外塊足夠他花天酒地。美好的生活來源於江安義,所以他得知江安義今天要來,特意留在家中等待。
有節齋,江安義跪倒大禮拜見餘知節,餘知節受了江安義三拜,示意餘慶歡扶起這位得意的弟子。
三年不見,餘知節老了許多,須發斑白,江安義傷感地歎道:“三年不見,餘師蒼老了許多,我寄來的蟲草與烏雞燉服,可以滋補養生,餘師要經常食用才是。”
餘知節也打理著江安義,笑道:“安義蓄起了短須看上去穩重了不少,有點封疆大吏的威儀。你拿來的蟲草我吃了,誌誠也從黔州寄了些野山參給我,我服用後效果不錯。”
伸手一捊胡須,餘知節歎道:“老這白發白須是歲月不饒人,夫今年已經五十九了。”
江安義悚然而驚,從初遇餘知節,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十三年,當年那個容光煥發的餘師已經老了。
看到江安義麵現戚容,餘知節笑道:“安義,我這有節齋前的對聯是你所提,你我師徒因此聯結緣,老夫一向喜竹,對這副聯子愛之甚深。‘未出土時先有節,及淩雲處尚虛心’,老夫自問此生無愧天地,無愧君王,無愧百姓,夫複何憾。”
三個無愧說得江安義心中一熱,拱手道:“餘
師教訓的是。”
“這兩年朝中可能會有大的變化”,餘知節緩緩地道:“陳相年歲漸大,再有段時日可能會致仕,現在政事堂的政務多半是孔相在承擔,馬遂真可能會拜相。”
江安義聚精會神地聽著,他遠在化州朝中的消息主要靠田守樓傳遞,但田守樓的官階太低,高層的信息不容易得到,得到的多是些流言,而餘師口中說出的則不同,身為戶部尚書他的話真實性極高。江安義首先來探望餘師,一來餘知節是他的恩師,助他成就的貴人,舊恩不可忘;二來就是想從餘師口中得到些朝堂巔峰的信息,能事先應變,彆看隻是幾句話,千金也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