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會試的舉子進了貢院,讓躁動不安的永昌城稍微安靜了些。江安義想著趁委任還沒有下來之前,好好地逛一逛永昌城,大恩塔、望遠樓、清水園這些景致已經闊彆了六年之久。
帶著親衛逛了一天回到住處,見看門的老夏在門前團團轉,江安義心知有事,催馬上前叫道:“夏叔,可是有人來訪?”
老夏叫道:“老爺你可回來了,午時有個公公前來傳旨,等了半個時辰才離開,交待您明天辰初到長樂門侯旨,萬歲要見您。”老夏很焦慮,在他看來讓天使等了半天那是大罪過,要殺頭的。主家三年才進京一次,但老夏感覺主家真不錯,待下寬厚,工錢從未打過折扣,逢年過節還有些福利,這樣的主家整個永昌城也找不到幾家,所以老夏頭很知足,事事替主家想著。
江安義有些感動,來京城遇到一大堆煩心事,沒想到在自家的看門人身上感到了溫暖。笑著安慰了
老夏幾句,告訴他這是常有的事,萬歲不會怪罪,老夏這才心安地走了。
第二天是初十,休沐日,江安義想起太子爺的抱怨,真是休沐日也不得安寧啊。提前一刻鐘來到長樂門,是內宮五門之一。太陽溫和地照在大紅宮門上,上麵的銅釘閃著金光,守門的侍衛挺立如鬆,目視前方,看也不看江安義一眼。
等了將近半個時辰,才見從宮門走出位太監,江安義認識,是給自己傳過旨的懷恩,昨天老夏頭說的是路公公,難道不是他。看到門前的江安義,懷恩笑著快走到江安義向前,寒喧道:“江大人,一彆七年,風采依舊啊。昨日傳旨,原本想來大人述述舊,結果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大人,宮中差事不敢多耽擱,與大人失之交臂啊。”
江安義醒悟過來,這位懷恩太監肯定是跟宮謁太監路明理扯上了關係,加了個路姓,應該是權勢更大了。當即笑道:“原來是故人,江某失禮了,改日路公公得空,江某擺酒賠罪。”說著,把準備好的禮物悄然遞了過去。
昨夜聽老夏說傳旨的公公等了半個時辰,江安義雖然不怕,但也不想得罪人,原想著見麵給張二十兩的銀票打發,後來又在身上帶了瓶香水,為重要的人預備著。香水在京城越來越火,百兩銀子往往是有價無市,李世成從他手中要去兩瓶,歡天喜地告訴他這是女人的寶貝,有了它至少有兩個月不用聽胡氏嘮叨了。
香水每年供應宮中兩千瓶,貴人們分分就沒了,多數的宮女隻能聞香幽怨了。這東西的魔力實在太大,誰不指望能靠它吸引天子的注意,能選入宮中的都是美人,那肖美人走運被天子看中,一朝雨露產下皇子,母憑子貴在後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說不定下一次機會就落到自己的身上了。能出宮的公公成了這些美人眼中的寵兒,拜托他們能買瓶香水來,哪怕花兩倍三倍的價錢也願意。
路懷恩見是小瓶子,臉上立時笑成了花,接過放在袖子道:“有勞江大人久候了,不是咱家有意慢待,實在是剛才得了劉公公的話,請大人到樂遊苑見駕,咱家一路上可是小跑著,請隨咱家來吧。”
江安義跟在路懷恩身後進宮,嘴中調笑道:“那可說不定,如今路公公是大鵬展翅一飛衝天,哪還將曾經的故人放在眼中,估摸請你吃飯的人都到年後了。”
馬屁誰都愛,何況是被人低賤的太監,路懷恩心裡暖洋洋的,道:“蒙江大人看得起咱家,咱家一定厚顏前去叨擾。”
說說笑笑來到樂遊苑,遠遠能看到水榭中明黃色的身形,路懷恩收起笑容,低聲囑咐道:“江大人,咱家隻能送你到這裡,你隻管前去。不過今日天子的心情好像不好,大人小心些。”
江安義謝過,舉步走向水榭。水榭中是石方真父子,一坐一立,劉維國領著幾人在榭外侍候。江安義正不猶豫該進去還是等在外麵,劉維國笑道:“萬歲爺正在裡麵聽太子爺陳述一旬所學,剛才已經有旨意,江大人來了隻管進去,一起聽聽。”
走進榭內,石方真示意江安義站在他的右側,太子石重偉講的是以禮治國,滔滔不絕地講了一柱香的時間。江安義聽得津津有味,暗讚教太子的先生說
的真好,引經據典條理清晰,實在是禮學高手,該不會是何子英所授吧,太子身邊的近臣被遷走了大半,這位不知還在不在。
太子講完,石方真偏過頭來問江安義道:“你覺得太子說得如何?”
江安義還能怎麼說,連聲讚道:“太子深得夫子之意的精髓,臣聽得頗受啟發法…”
“隻說不足之處,不必虛言。”石方真打斷江安義的話道。
江安義有些為難,想了想道:“以禮治國乃是王道,守禮則天下和睦以至大治。不過,世人易見利忘義,光靠禮去約束恐怕見效不大,所以聖人要教化百姓讓百姓知禮,同時還要借助於法,違法被懲才能真正讓人警醒。”
“偉兒,你聽到了。”石方真道:“身為君王要以禮治國,但要靠律法去約束百姓,相輔相承方是治國之道。”
石重偉恭身應諾。江安義以為太子的課業考察完了,哪知天子又舉了幾件朝中政務讓太子評點,又
讓江安義說了幾件化州發生的政務讓太子分析,一直說到將近午時才罷。看著太子匆匆離開,江安義心中感歎,做太子不容易啊。
“文武之道一張一馳,陛下對太子過於嚴苛了。”江安義諫道。
石方真站起身,望著榭外的水麵道:“身為國之儲君,自然要比旁人要累些,如果連這點苦都吃不了,朕怎麼放心把江山交給他。江安義,上次朝覲朕沒顧上與你相談,今日得睱與你細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