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波沒有細問,道:“我看你有把子力氣,可願跟在李某身邊做些差事?”
這位典作大人起了愛材之心,招攬起江安義來。這等機會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江安義有些哭笑不得,演戲演全套,假裝欣喜地答應。
外麵亂哄哄地吵鬨,江安義跟著李玉波出來觀看,隻見長長的隊伍來到。萬懷傑躲回轉運使衙門,總算留下了個姓魏的主簿與李玉波接洽。魏主簿把常轉運使的吩咐告訴李玉波,要他利用這些新招募的災民,在三天內將端州境內的豁口全堵上。
李玉波十分惱怒,常玉超等人的打算他清楚,不過是想搶在欽差來臨之前堵上貪腐的證據,欽差大臣來視察總不能挖開大堤來驗看吧,至於其他地段的豁口,再徐徐圖之。
王捕頭上前拜見,道:“李大人,袁大人讓卑職送來二百石糧食,供這些災民食用四天。”
八千人才二百石糧食,如果按每人兩斤的量計算,才夠一天半食用,按四天計算那這些人一天僅供
糧八兩,這點糧食怎麼可能有力氣在大壩上乾活,這分明是到自己這裡打秋風來了。
李玉波毫不客氣地斥道:“大堤上乾的都是力氣活,八兩糧拉幾次尿就餓了,你讓本官怎麼驅使這些人乾活?如果按你們所說這些人一天僅食八兩,而原來的民伕一天按兩斤的食量,你是準備讓災民和民伕乾一仗嗎?”
魏主簿是常轉運使的親信,並不懼這位李典作,皮笑肉不笑地道:“如今十六萬災民聚在林華縣城,一天能有八兩糧這些災民已是感恩載德,李典作隻管驅使他們乾活,誰要是不出力,自然有的是人想來乾。”
李玉波怒道:“你是這想用這些災民的血肉來填大堤,常某做不出這樣事來。”
“典作大人自去與轉運使大人分說,有氣彆衝魏某發。”魏主簿陰陽怪氣地應道。
李玉波吩咐身旁的隨從安置災民,自己怒衝衝地回了帳篷,片刻後換了青色的官服出來,有從人牽過兩匹馬,看樣子真的準備回轉運使衙門撞木鐘。兩
名貼身隨從被人差去安置災民,李玉波瞥見站在一邊的江安義,問道:“你可會騎馬?”
江安義點頭,李玉波道:“你隨我來。”
翻身上馬,李玉波帶著江安義奔向林華縣,身後傳來魏主簿的大呼小叫聲,“都站在這裡乾什麼?吃飽了還不快開工,哪裡還有豁口,快點堵上。”
江安義有些不解,催馬與李玉波並排,問道:“大人,那個主簿怎麼如此大膽,無視上下尊卑,直接頂撞大人?”
馳出一段,李玉波才歎道:“轉運使衙門內冗員繁雜,各自鉤連,這個魏守泉逢迎常轉運使,仗著常某人的信寵,將自家的親戚十餘人安排在河工之中任職,侵蝕國帑,上下盤剝。我曾數次向常轉運使告發其人,都不了了之,所以這個魏主簿視我為眼中釘。”
吐出幾句牢騷後,李玉波不再言語,江安義知道他和李玉波相識不過半日,交淺言深李玉波不可能對自己多說什麼。
兩人在轉運使衙門前跳下馬,李玉波甩大步往
裡走,問道:“常大人可在?”
上前牽馬的胥吏稟道:“李大人,轉運使大人去了縣衙,艾刺史駕臨林華縣,衙門內的大小官員都前去拜見了。”
李玉波立住腿,訝然道:“艾刺史來了?”
得到肯定的答複時,李玉波立刻醒悟過來,心中暗罵了句老狐狸。李玉波雖然專心實務,但畢竟在官場混跡近二十年,對官場上的伎倆多少清楚些,艾刺史選擇這個時候來,是因為欽差大臣快到來,元華江潰堤,作為州刺史肯定要來查看的。如果早來了,抗洪搶險的擔子就要由他這個刺史來承擔,如果來晚了,欽差已至,不說陪欽差是件苦差事,便是天子知道也會說他不稱職。趁這個時候來林華縣,搶險接近尾聲,四處看看便能分走抗災的功勞,再帶點糧食來,那些災民還得感恩戴德,一舉數得。
李玉波是去年六月從都水監掌固調任江南轉運使衙門的典作,說起來還不滿一年時間,還從未見過刺史大人,但關於艾刺史的聽聞卻知道不少。這位艾大人名叫艾華,今年五十有七,宦海浮沉三十載,都
是在地方上任官,從未做過京官。
端州是上州,刺史是從三品的官階,再往上升就是六部九卿的實職了,看艾刺史的行事可知他沒有這種想法,在端州為官講究上下和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江南轉運使衙門打點上下官員,少不了給這位刺史大人燒香,李玉波是被排除在常玉超的集團外,但他隱約聽過送給艾刺史的銀兩被退了回來,後來常玉超換成名人字畫,艾刺史方才收下。
站在門前略思片刻,李玉波決定不去縣衙湊熱鬨,見了刺史也不得能討好,索性就在轉運使衙門等轉運使回來。他在轉運使衙門有自己的官廨,帶著江安義入內吩咐屬吏拿些吃食來,又讓準備熱水,準備吃飽飯洗個澡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