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輕快,片刻功夫就將林華縣拋在了群山之後。從林華縣到興淩縣不過八十四裡路,以木炭的腳程,一個時辰綽綽有餘。
官道兩旁青山迢迢,正值春季,連日的大雨並沒有讓滿山的花朵失去顏色,放眼望去,五彩繽紛入懷來,讓人心情愉悅。大雨讓官道變得坑坑凹凹,江安義慢傷了馬蹄,約束著木炭的腳步。
自打豐樂七年被江安義買下後,一晃十四年過去了,江安義步入而立之年,木炭算起來也有十七歲了,十七歲對於戰馬來說已經年歲偏大屬於老馬了,可是木炭依舊神駿異常,肌肉流暢,毛發閃著黑緞般的光芒。
木炭在化州留下了不少後裔,匹匹神清骨峻,自家留下了十匹,其他的被江安義送給了安西都護府的將領們。戰馬對將領來說無異於第二條性命,楊祥亮父子收到禮物後,派次子楊懷忠專程表達謝意,回贈了不少禮物,江安義與楊家的關係進一步得到緩和
,至少表麵上變得一團和氣。其他得到戰馬的將領紛紛表示了感謝,間接地讓郭懷理的生意出入邊關變得十分順暢,在化州郭大老板的麵子文武兩道都兜得開。
欣菲曾建議江安義換乘木炭的後裔,可是江安義不舍,與木炭在一起相處十四年,跟隨他多次出生入死,木炭已經成為生命中不會言語的兄弟,一個小動作木炭都能心領神會。比試幾場後,木炭雄風不減當年,將自己的後代拋在身後,讓江安義大為得意,欣菲不無醋意地道江安義對木炭比對自己還親。
八十餘裡官道並不平靜,不僅道路坎坷,大道兩旁也不安寧。林中人影綽綽,江安義看到不少手持木棍的漢子,其意不問可知。這些人多是因洪水失去家園的災民,自恃武力糾結在一起,半明著搶東西劫財物。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對於這些人江安義恨比憐多,堂堂男兒不能走正道護佑妻兒,一心想著不勞而獲。
一牽韁繩,木炭輕輕一躍,讓過橫掃馬蹄的木棒,江安義隨手一鞭朝那彎腰的漢子抽去。含怒而發
的馬鞭貫注了真氣,“啪”的一聲,著鞭處衣服碎裂開來,那漢子感覺像被鐵棍擊中,慘叫著倒在地上,一條紫紅的鞭痕高高地鼓脹起來,鮮血直冒。
原以為一個時辰就能到達興淩縣,結果一個多時辰隻走出六十裡不到,一路上不知對付了多少想打劫的人,江安義感到心力憔悴。他午末從林華縣出來,此時太陽開始西偏,差不多快到申正。
人困馬乏唯思茶,江安義在馬上四下張望,左側的綠葉叢中仿有杏黃色酒招飄搖。拍拍馬脖,江安義帶著木炭拐下官道,尋著酒招方向而去。行出裡許,發現前麵有處村莊,酒店在村子的最西側,大槐樹下搭著兩間茅草屋,茅草屋前大片的草地。
大雨讓青草長得越發茂盛,青翠可人,木炭大概想起了化州的草原,發出歡快的嘶鳴。馬嘶聲驚動了伏桌淺睡的小二,看到江安義在店前跳下馬,小二連忙迎了出來。江安義卸下木炭的鞍轡,愛憐地拍拍馬臀,木炭甩甩尾巴,低下頭吃草。
灌下半壺涼水,江安義道:“夥計,隨意上點酒菜,我歇歇腳就走。”
片刻功夫,小二端上來一碟鹵豬肝、一盤炒耳絲,還有一壺村釀。江安義倒上一杯,清香撲鼻,香冽可口,正解饑渴。
聽到江安義讚好酒,小二起了談興,笑道:“不是小人自誇,常走這條道的人誰不知咱店裡的酒好,走過路過都會進村喝上幾壺。每年三四月間附近數縣的酒店都會到小店來買酒,在縣城這樣一壺酒要五十文,客官要不要帶點走?”
這小二倒是做的好生意,江安義笑道:“小二哥,賣一斤酒掌櫃的給你幾文提成?”
小二不好意思地笑了,道:“客官取笑了,掌櫃的是小的的三叔。”
從村裡走過來倆小孩,衣衫破爛,頭發都結成綹,臉上黑乎乎的。看上去大的男孩約摸十歲,小的女娃隻有六七歲,遠遠地站在草地上看著江安義吃喝。
小二歎了口氣,轉身到廚房取了些剩飯,招呼兩個孩子道:“你們過來,快點吃,彆讓我叔看到。”
大半碗剩飯,大點的男孩先謝過小二,然後用手團了個飯團放在一旁,招呼妹子道:“快點吃。”
江安義以為那飯團是給他妹子的,結果那女娃用手扒著碗中的飯吃得香甜,小二又端來兩碗水,道:“彆噎著,喝點水。”
那男娃端著水大口喝著,眼巴巴地看著妹子吃飯,女娃兒吃了幾口察覺了,將碗推給哥哥道:“哥,我吃飽了,剩下的你吃吧。”
江安義默不作聲地看著,這情形讓他想起當年吃芋頭的情景,妍兒見自己沒吃飽,把手中的芋頭讓給自己。如今天下尚稱太平,可是普通百姓依然衣食不保,一場大水讓多少人骨肉分離賣兒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