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豔紅若火(1 / 2)

變臣 宇十六 6122 字 10個月前

眉月當空,竹影婆娑,兩人對坐,杯中有酒,桌上有菜。

李玉波愁眉不展,欽差大人是準備有理無理各打五十大板了,今日大堂上轉運司衙門的官員一個不拉都挨了訓斥,就連袁縣令都遭了無妄之災,被訓斥組織民伕不力。艾刺史二十七日便回了懷興府,眼不見為淨,任由魯從茗折騰,不過艾偉心中有本賬,寫給天子的暗奏不妨替魯從茗挖幾個坑。

熊以安被魯從茗罵是最慘,說他屍餐素位、辜負聖恩,熊以安氣得臉色鐵青,越發堅定要置魯從茗於死地,想到魯從茗背後的楚安王,熊以安將事情的原委、魯從茗的做法、自己應對的辦法詳細地寫成家信,讓熊平即刻起身返京,讓父親熊執仁早做準備,相信太子會很高興看到楚安王的人吃癟。

替李玉波斟滿一杯酒,熊以安笑道:“李兄何必愁眉苦臉,熊某被欽差大人嚴斥都未放在心上,佛勸世人凡事莫執著。來,且儘杯中酒,何況還有江大

人不是,出不了事。”

李玉波執杯與熊以安一碰,將杯中美酒飲下,心想,你身為太子舅兄當然不用怕欽差,我一個小小的八品典作在欽差眼中還不是如同螻蟻一般,葉彥安被龍衛暗中押走,也不知紀大濤和熊以安打的什麼主意,自己隻能寄希望江大人能據實陳奏上達天聽,免除這場災禍。

紀大濤與熊以安商量過後,押著葉彥光離開了林華縣,龍衛有龍衛奏事的渠道,熊以安的殺手鐧就是葉彥光,葉彥光的證詞將揭穿轉運司衙門同流合汙貪腐、竄供欺瞞欽差、合謀刺殺李玉波,甚至誘引鐘山寨賊人下山,哪一件都夠掉腦袋的,至於事後殺人放火、燒毀證據都算是小事了。至於魯從茗,熊以安森森冷笑,隻要他收了賄賂放縱常玉超等人,那做自己將繩索套在脖項上,到時楚安王也救不了他。

魯從茗開始靜心寫奏章,他曾用心揣摩過天子喜歡的文風,石方真務實不喜奏折中浮華堆砌之辭,所以魯從茗將這幾日查出的河工弊情分條列款詳陳於上,最後寫道:“元華江歲修五十萬兩,實用僅有五

成,其餘被轉運司衙門上下以各種名目瓜分,河務積弊重重,河工諸員以欺罔為能事,以侵冒為故常,非嚴懲難以厘剔弊端。”

魯從茗不傻,天子派他為欽差來查問元華江潰堤之事便是存心嚴懲轉運司衙門的官吏,更何況還有暗使在,他如果過於包弊便是與自己的前程過不去,八萬兩銀子雖多,但不足買斷他的前程。不過鄒素潔要求的底線很低,隻求保全性命,這一點似乎不難。

天子即位二十一年,還未曾興過大獄,便是建武元年的科舉弊案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將些封彌、搜檢的小官砍頭了事,當年的主考官馬遂真照樣升為右相,天子一心想著開創建武盛世,文治武功留美名於青史,怎麼會興大獄添上敗筆。

擱筆盤算了一下,魯從茗還是決定加重處罰,這樣顯得自己沒有私心,反正常玉超等人隻求保命,提筆繼續寫道:“常玉超身為轉運使,河工弊端從生責無旁貸,擬革職查抄家產;萬懷興、段爽身為副使,現常玉超串通一氣、營私舞弊、從中漁利,擬革職罰銀;鄒素潔貪腐肥私,擬降級三階、罰俸;邱光明

偷工減料、克扣工錢、累民擾民,擬革職抄家、發配邊疆效力。”

剩下熊以安和李玉波,雖然魯從茗恨不得將熊以安發配充軍才好,但也知相較常玉超等人熊以安的過錯不大,隻得悻悻地寫道:“熊以安玩乎職守,屍餐素位,擬貶官嚴斥,以儆效尤”,對於李玉波,魯從茗給了個“辦事不力,戴罪立功”的處分。

想了想,魯從茗決定為自己留了條後路,補充道:“河工弊案仍有疑點未清,關鍵人物匪首葉彥光在逃,如能將葉彥光擒拿歸案,許多不明之處必然明了,請萬歲明察。”

… …

與江南的多雨不同,永昌帝都今年入春以來少雨,零零星星的幾場雨讓城外的花草顯得萎靡不振,春明大道兩旁槐花也少了幾分熱鬨,如織的公子小姐們早將可憐的青草碾壓成塵,轉戰在曲江苑中呼朋喚友了。

剛進五月,一場透雨將整個皇城籠罩在煙霧迷蒙中,大朝散去,五顏六色的官服站在廊前躲雨,倒

像是將紅花綠葉挪到了皇城之中,好一副太平盛景。這場雨來的突然,多數人沒有準備雨具,在宮門外等候的車馬進不來皇城,正好借避雨的機會溝通溝通感情。

往日文武涇渭分明,今日卻相談甚歡,因為大朝之時天子透露出再次北伐之意。北漠與中土相爭千餘年,多數情況下是漠人南下破關,擄掠一番回歸,給中土百姓留下漠人凶殘的印象,屈指可數的幾次北伐都見效不大,因此除了好戰的武將少有人對北漠有興趣。

四年前禦駕親征北漠,北漠的遊騎臣服在大鄭的鐵騎之下,數十個部落歸服,拓地六百餘裡,此一戰必然青史留名。自大魏以來便有非戰功難以封侯的說法,這一戰有數人封侯,因戰功封賞的武將多如牛毛,升官之外還有發財,那些從北漠掠來的牛馬讓牛馬市的價格大跌。

北伐的勝利讓朝堂上的袞袞諸公看到了升官發財的機會,誰說打仗隻是武人的事,當時隨侍在天子身邊的孔右相如今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就

連宮中太監黃喜戰後被晉為暗衛副督統,深得天子信寵。

天子今年已經五十有一,估計親征北伐的機會隻有一次了,此次親征,眾臣打定主意要從龍遠征,打仗不行,可以運籌帷握決勝於千裡之外嘛,要不然在糧草、補給等後援上也能立立功,為兒孫謀個富貴,至不濟跟在天子身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簡在帝心也有好處說不儘。

僧多粥少,如何劃分自有官場上的一套規矩,縱橫開闔、拉攏排擠,今日的酒樓、涼榭必然酒香充盈。沒聽到那位剛拈著胡須說了句“好雨知時節”,旁邊就有人意味深長地接道“當為之浮一大白”,相視而笑,儘在不言之中。

宣政殿的左側便是紫辰殿,有資格入內的大臣被眾臣稱為“入閣”,那是站在殿前避雨的眾人畢生所求,這裡的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有進過紫辰殿,風雨之中紫辰殿飛簷翹起挑起野望,笑臉下掩藏著一雙雙渴求的眼神。

宮中廊腰縵回,樓閣遍布,雨中彆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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