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一直在擴建,臨街的門庭在變,裡麵的宅院逐漸往後擴深,形成了前窄後寬的格局,按照張克濟的設想最終要與後寨連接起來,讓江家人的真正住處要後挪,不為旁人所知。
江黃氏有些不樂意,她在前宅住慣了,三個哥哥常往城中跑、不著家,可三個嫂子就住在旁邊,平日沒事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馬吊,日子好打發。
楊思齊沒有換夜行服,一身青色勁裝來到江府門前,客人已經離開,大門關閉,門前兩盞大紅的燈籠透著喜慶。院門高約丈許,楊思齊踏上抱鼓石,腳尖用力,身形躍取,輕輕鬆鬆地落在了屋頂之上。
來到屋脊挺身而立,楊思齊打量著江宅內部的情形,他並沒有隱藏身形。楊思齊心中以為自己與江安義雖是生死之敵,但彼此敬重惺惺相惜,也算是另一種朋友了。晚來登門,就像前次中秋節時在會野府,來一場君子之戰也好,來一場煮酒論英雄也罷,指不定將來數十年在武林中都算場佳話。
江府之中看似平常,其實經過張克濟這些年的精心打造,處處暗藏玄機,比起當年江安義夜探的李府隻強不弱。楊思齊剛在門前屋脊現身,早已被人發現,消息便悄然傳送出去。供奉張樂康和王飛玄先後老去,欣菲又從龍衛中請了幾名致仕的老供奉,有張、王兩人做馬骨,平山鎮在龍衛致仕圈中頗有聲譽,漲至一年二千兩的薪俸讓多數人願意前來。安朋舉、周振發、屈澤明、白秋聲、淩至強等王人欣然來到平山鎮,五人約定互相輪換坐鎮江家、餘家、郭家和黃家。
龍衛致仕的供奉很搶手,名門世家爭先邀請,三千兩的薪俸也有人請,不過那些豪門並不把他們當回事,往往被看成打手、保鏢之類,有些人家還保持著表麵的客套,有些人乾脆就把他們當成狗腿子使了。能夠成為供奉都是江湖中的好手,算起來也是六品昭武校尉銜,不到逼不得已,誰願意去受那份氣。
張樂康和王飛玄在平山鎮的待遇傳到他們耳中,除了背井離鄉這一點外,其他的都讓人向往,誰不希望老來享受平靜的田園生活,過著悠閒的日子。除
了保護宅院安全外,江家對供奉們並沒有什麼約束,張、王兩人靠著教授振遠鏢局的鏢師武藝每年得到的酬勞也不下兩千兩,而且那些徒弟們行走江湖又替他們揚了名聲。
今天江宅值守的是周振發,晚上江府歡宴,周老爺子喝了兩杯酒就早早地回了自家住的小院指點兩個弟子功夫。這兩個弟子都是江府買來的孤兒,天資不錯,跟著周振發習藝三年,有踏入煉精化氣的跡象,而且這兩人都隻是十八歲的年紀,周振發知道能在二十歲之前踏入先天之境,將來的成就便不可限量,他自己是二十四歲才晉身內家高手,此生止步於煉氣化神之境,算是個不高不低的高手,因而不免對兩名弟子寄以了厚望。
坐在廊中的涼椅上見兩名弟子掌風之風隱現氣感,地上掉落的竹葉時而跟著身形旋起,周振聲滿意地點點頭,手中蒲扇搖得歡快起來。白秋聲這老匹夫去年有個弟子晉入煉精化氣境界,在自己麵前好生得意,吹噓他那個弟子年僅二十歲,將來一定會在武林中聲名大噪,他白家的三十六路鬆風劍當再度名揚天
下,在十年一次的天下比武中大放異彩。
這老匹夫,愛吹牛的毛病到老也改不了,他那徒弟算什麼,自家兩個徒弟才十八歲,等這兩小子晉身後,自己非得好好氣氣這個老匹夫。上一次比武是七年前,再過三年這兩小子應該能穩定下來,是不是帶著他們去開開眼界,自己要求不高,能躋身百名之內就行,周家的天雲掌太久沒人提及了。
都在龍衛當差,周振聲和安朋舉、淩至強是朋友,而白秋生和屈澤明是至交,雖然同在一個鍋裡吃飯,往日就曾因爭功起過齷齪,如今又在一起,明爭暗鬥自是不斷。周振聲來平山鎮之前,龍衛派人跟他講過要他暗中監視江府,有什麼異常要及時稟報,有一次白秋生這老小子喝醉了酒,說漏嘴透露出龍衛府讓他監視江府的事,周振聲這才醒悟自己五人恐怕都受了龍衛府的暗令。
當時周振聲以為江府會找借口辭退白秋生,讓這老小子貪杯誤事,哪知江府絲毫沒有發應,一切如舊,等大半年都過去了,周振聲這才相信,江府是真的不在意,周振聲很佩服江家的大氣,對江府多了幾
分親近之心。
後來張先生讓供奉們抽空教教府中護院和孩子們習武,每年每人增加千兩的辛苦費,著實讓五人都怦然心動。要知道當年他們的俸祿也才不過五六百兩,如今致仕還得減半,為了這些家中的仆傭江家舍得花如此大的價錢,雖說是家大業大有錢,但這種做法還是讓人歎服。
百餘名孩子中有十人脫穎而出,成為了五人的親傳弟子,周振聲此生除了教過家人外並沒有教過旁人武藝,可惜兒孫都不是習武的料,原以為自家祖傳的天雲掌要黯然從武林中消失,沒想到臨老收了兩名佳徒-汪豪和饒安思。他聽個讀書人掉過文,說什麼得英才而育之乃人生快事,當時曾嗤之以鼻,如今卻深有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