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高三十不到的年紀,眾人發言時他有些憊懶地斜倚在圈椅一側,把玩著手中的折扇。聽到族長的話,李來高坐正身子,嬉皮笑臉地道:“族長大爺,這裡除了世平就屬我的輩份小,我得尊老愛幼不是,再說我那兩下子騙騙彆人還行,怎麼騙得過江大人,獻醜不如守拙。”
江安義留意到李來高說到“守拙”兩個字的語氣加重了幾分,手中折扇“刷”地打開,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江安義心頭一動,守拙兩字範師說過,莫非李來高意有所指。
想到這裡,江安義笑道:“抱樸守拙是先賢所教,來高兄可是讚同東鴻所說,要江某低調行事,以退為進?”李來高搖著折扇,微笑不語。
江安義心中已有定計,轉身衝李明德點頭示意,李明德會意,站起身來道:“今天就到這吧,你們都回去等消息,我和安義議定後會通知你們。”
等到眾人散去,李明德問道:“安義可是選定李東鴻和李來高了?”
“不錯,東鴻兄才學過人,正是江某急需之人。不過,來高兄江某有些把握不準,還要向明德公多請教幾句。”
李明德笑道:“來高這小子向來狡黠,我估計他沒走,指不定就站在門外等信呢。來人,去門外看看來高在不在,在的話把他叫進來。”
正如李明德所料,李來高搖著扇子正在積善堂門前等候,得了消息笑吟吟地再次出現,
拱手作揖道:“來高見過族長大爺,見過江大人。”
江安義笑問道:“來高兄可是料到明德公會再請你進來?”
李來高哂然一笑,道:“世間哪有篤定之事,方才我注意到各位族人陳說厲害時江大人反響不大,所以我才以退為進以守拙相對。離開時瞥見大人看著我若有所思,估摸大人被我言辭所動。俗話說有棗沒棗先打三竿子,小子便有意在門前磨蹭,沒想到真撞了大運,僥幸僥幸。”
“哈哈哈”,三人相視而笑。江安義見李來高言語詼諧,疏狂中透著率真,讓人心生親近,笑道:“來高應該比我要小幾歲吧,要按輩份的話我可要叫你老叔,咱們不能講究太多規矩,你我兄弟相稱,你不要叫我大人,我也不稱你老叔,各得自在如何?”
“尊敬不如從命,江兄請了。”李來高順水推舟道。
“這小子是我六弟明清的孫子,今年二十七歲。”李明德既是疼愛又是無奈地介紹道:“這小子三歲識字、五歲誦詩、十歲便取中童生,十六歲得中案首,比起安義你也不相讓。十七歲參加鄉試不中,恰逢其父因病而逝,來高在墓邊結廬守孝三年,這三年他潛心研讀史書,博通文史;守孝畢,來高結交本州賢士,喜與人談論文史,好遊樂,不以讀書科舉為意。豐樂十七年我強迫他參加鄉試,得中第四名,這小子說足以告慰先人,從此越發散漫,成天遊山玩水,結交三教九流亂七八糟的人物,老夫恨鐵不成鋼,有時候真恨不打他一頓。此次他肯前來應安義之選,倒是有些出乎老夫的意料,不是老夫誇口,這小子的才學尤在東鴻之上,若肯用心上進,將來的成就不在明行兄之下。”
江安義真沒想到在李明德如此看重眼前這個憊懶的人物,甚至拿他跟李家眼下成就最高的李明行相比,看了一眼嬉笑如故的李來高,江安義道:“守拙二字,如何詳解,還望來高教我。”
李來高搖了搖扇子,笑道:“不急,我倒想先問問江兄進京後意欲何為?”
江安義被李來高說得一愣,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隻不過念頭轉及便是八個字:忠君愛國,實心辦事,至於登堂拜相之類的理想是十餘年後的事了,現在就想有些好高騖遠了。
看著江安義陷入沉思,李來高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品著茶,李明德瞪了他一眼,方才不情不願地將翹著的腿拿下來,嘴中嘟囔道:“江兄都說自在些好,偏生您規矩大,難伺候。”
江安義醒悟過來,自失地笑道:“讓來高把我問住了,平時雄心勃勃,想著進京後大展手腳治國平天下,細究起來卻覺得空蕩蕩無著手處,大概是眼高手低吧。來李家之前到近水村拜望過範夫子,範夫子讓我不忘初心最好,想當年江某在平山鎮衣食不飽,隻想著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有餘力於做些為國為民的事,如今家人衣食無憂,因己及人,能為天下百姓做些有益的事便是江某所願。”
李來高點點頭,道:“若天子不信、眾臣製肘、眾口鑠金當如何?”
江安義灑然笑道:“何問成敗,但求無愧於心。”
“既如此,江兄又何必問守拙二字何解?”李來高目光灼灼地盯著江安義道。
江安義朗聲笑道:“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來高,你可願與江某一同披荊斬棘,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