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西門外有大排的窩棚,用木板簡陋搭建起的房屋低矮潮濕,散發出濃濃的臭味,這裡住著賣力氣的苦人家。城裡的大通鋪要五個銅錢一晚,這些農閒來城裡找活乾的漢子自然舍不得,給上一枚銅錢在這窩棚裡也能睡到天亮,找個避風的地隨便一躺連一文錢都省下來了。
身下的稻草散發出黴味,陸元長聞著自己身上的餿味難以入睡。來襄寧府已經二天了,白天他扛著貨物從府衙門前經過,發現府兵護衛森嚴,他停下假裝拔鞋就有人上前驅趕,晚間他又尋機從後門走過,發現後門處也有府兵把守,四周還有府兵在往來巡邏。
撓了撓癢,陸元長索性坐起身,他是天行宗宗主孫悅武的大弟子,被孫悅武視為接班人。身為宗主大弟子,陸元長肩上的擔子比其他門人要沉重得多,他知道師傅一直在謀求天行宗的重興,麵對星月閣的咄咄逼人,天行宗的生意一再壓縮,從而造成門人弟子分崩離析,許多州分舵已經明存實亡。
“為師知道,刺殺江安義會給天行宗帶來災禍,甚至可能像八十年前那樣損失慘重。但是眼下的天行宗就像行將就木之人,不出十年也就自行消亡了,與其坐與待斃,不如冒險一搏,刺殺江安義是一濟毒藥也要硬著頭皮喝下去,若能不死,天行宗或許有浴火重生之機。”陸元長還記得燈光下師傅說這話時一臉痛楚,滿頭的白發在燭光下閃著銀光。
京城芙蓉苑江安義戰勝無隙手華聖偉的消息已經傳遍江湖,雖然多數人對所謂的“武林第一人”稱譽嗤之以鼻,但誰也不否認江安義的身手已能開宗立派,躋身頂尖高手行列。如果能將他刺殺,天行宗定能壓倒星月閣,重新奪回暗殺道魁首之位。
陸元長重新躺回稻草堆中,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傅年過七旬,年老氣衰,師叔腿腳不便,這趟生意自己走一趟,無論成敗都報答了師傅的養育之恩,反正自己是個孤兒又無家室之累,生死也無人記掛。輕笑一聲,陸元長隨手拔起根稻草咬在嘴中,哼唱起早已記不起曲調的歌謠來。
翠華苑的嫣兒姑娘屋中來了個豪客,是平州來的茶葉商人,三天時間流水般地花出五百兩銀子,嫣兒恨不得成天膩在這個姓張的漢子身上。
張中良斜倚在榻中,頭枕在嫣兒的粉白大腿之上,隻要張開,一顆紅紅的草莓便會喂入口中。琴聲幽揚,讓人沉醉,隻是張中良的心思不在美人身上,而盤算著今夜是否還要前往寅賓館探上一探。昨夜他剛靠近寅賓館圍牆就被高樓上的龍衛發現,幸虧他機靈,轉身就往南門走,鑽進一戶人家躲藏才逃脫。
兩萬兩的懸紅動人心,但是刺殺江安義的名頭更讓張中良心動,他早已思量過,殺死江安義後即刻從齊州去青州,再從青州過沙漠到戎彌國,元天教在戎彌國旁立大齊國,前段時間江湖人有人傳言,大齊國招賢納士。江安義與元天教是死仇,自己如果能殺死他,那兩萬兩懸紅也不要了,直接前去大齊國,有這場功勞在,大齊國至少得封自己一個大將軍吧,至於金銀絕不會少於兩萬兩。
想著,張中良“嗬嗬”笑出聲來,嫣兒柔聲道:“張爺想到什麼開心事了,說與奴聽讓奴也替爺開心開心。”
翻身坐起將嫣兒摟在懷中,大手用力地捏向嫣兒的胸前,張中良怪笑道:“升官發財的好事,等爺有了錢就替你贖身,讓你跟著爺享福了。”
嫣兒柔若無骨地在張中良懷中扭動著,撩拔著他的春 情,嘴角露出一絲譏笑,男人的話能信的話豬都能上樹,你一個做茶葉的商人還想著升官發財,真是做白日夢,替自己贖身,這話自己已經聽過不下十多次,要是還當真便是比豬還蠢了。被張中良壓在身上,嫣兒嬌 喘
著,心裡卻冷冰冰地想著,一次歡好五十兩銀子是最少的,姓張的要是拿不出銀子可彆怪老娘翻臉不認人。
城南的漿洗鋪,一個婦人在奮力地揉搓著衣物,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蓬”的一聲,又一桶衣服放在她身旁,“張王氏,這桶衣服你幫我洗了,就是是你報答我給你找的這份工了。”
張王氏笑著揚起臉,道:“多謝妹子,你放心,保管替你洗得乾乾淨淨。”
等那人走遠,張王氏的笑臉化作滿臉猙獰,手化成爪硬生生將寸許後的桑木搓板抓下一塊來,五指搓動,桑木板化成木屑紛紛灑落。
……
襄寧城內,群蠅畢集,各懷心思,耐心地等待著雞蛋開裂時露出的那道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