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日子難過,吃了上頓愁下頓,自己為省口糧食給弟弟才來當的兵,後來江刺史去了,化州老百姓的日子才一天好過一天。
前段時間聽說江大人也來了鎮北大營,自己不知有沒有機會見到他,當年是江大人替胡將軍鳴冤,救了自己一命,自己該好好謝謝他。聽說江大人是被貶到大營的,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安慰,見到他請他喝碗酒吧。王大帥有句話大家都喜歡:生當儘歡,死亦無憾,自己這輩子似乎沒什麼遺憾了。十多年沒回家了,不知爹娘弟妹怎麼樣了,若是打完了仗自己還活著,就回家看看吧。
看著遠處的漠騎,寧小虎猛地舉起手中長槍嘶吼道:““嗬!嗬…”呼吼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廣,最後響成一片,無數鄭軍將士麵對著如鐵般的漠騎揮舞著手中兵刃,氣吞長虹。
高台上苗鐵山手拈須髯,暢聲大笑,沙場縱橫一生,能有這樣的虎狼之師就算死在草原之上又如何,縱聲呼道:“兒郎們,隨老夫迎敵。”
正北麵的三處寨門打開,三股洪流從大寨中湧出,在寨前二裡外布成三塊方陣,方陣迅速地延展開,盾牌在前,長槍在中,長弓手押陣,鋪成三裡長的防線,像一塊厚厚的鐵板擋在漠騎麵前。
輕騎出動了,馬蹄擂動著地麵,化成洶湧的洪流。洪流
在鐵板後凝結,寒光連成一片,殺氣有如實質,直衝雲霄,高空的飛鳥驚慌得掠過,留下一聲淒慘的長鳴。
火紅的大纛旗高高飄揚,從鐵陣中緩緩穿過,眾軍士將敬慕的眼光投向大旗下的老帥苗鐵山,這個男人在安北都護府駐守四十年,從校尉到大帥,與漠人交戰無數次,從少年到白頭,從未離開。
黑狼旗下,昆波死死地盯著那麵大紅旗,他不識鄭字,但旗上那個鬥大的“苗”字卻深刻在心,這麵旗幟下是鄭人安北大都督苗鐵山,他曾無數次帶兵南下打草穀,總是會遇到這麵紅纛旗的阻擋,難以滿載而歸。
昆波今年四十歲,闊口獅鼻虎目與父汗烏施很像,這個長像讓一些老臣們對他頗具好感。這些年與利漫明爭暗鬥,昆波早不像當年那般暴躁易怒,左沮渠須卜納英說他跟烏施大汗有了六七分的相似,如果能率領草原部眾擊潰鄭軍,就能借勢成為草原新大汗。
法王的征召令下達後,散居的草原部落不斷前來彙聚,輕騎已經超過六十萬,而這個數目仍在不斷地增長中。四月初一法王祭天骨卜吉凶後,緹珠借著骨卜顯示出的吉兆將漠騎分為三部,昆波和利漫各率二十萬精銳作為迎戰的前鋒,前往鎮北城阻擊鄭軍,緹珠率領二十萬仆從軍運送糧草物資,坐鎮王庭,等待後續前來的部落。
昆波第二天就率軍開拔,一路急行趕往鎮北城,細作送來鄭人皇帝要來鎮北城的消息,昆波盤算若能抓住鄭人皇帝,自己便是草原上當之無愧的大汗。據說鎮北城彙聚了百萬鄭軍,昆波並不在意,鄭人守城是厲害,但在草原上要與漠人相爭,那便是送死了。
離鎮北城還有六十裡便與鄭軍相遇,昆波下令距鄭寨二十裡安營,自己帶著一萬黑狼騎和兩萬揭衛軍前往鄭寨查看、示威。揭衛軍由部落中青壯構成,是草原征戰的主力軍,至於狼騎則是附離軍,是從仆從軍和揭衛軍中精選出的驍勇善戰之士,總計才二萬五千人,金狼五千、蒼狼和黑狼各萬人,拔都部憑借著這二萬五千附離軍成為了草原部落的共主。
上師勒哈麵無表情地跟在昆波身邊,烏施死後兩個兒子爭奪汗位,勒哈和奔呼是支持昆波繼位的,他認為昆波強悍不失善良,跟大多數草原漢子一樣,而利漫喜歡鄭人那一套,如果成為大汗會讓草原失去根本。
此次出兵,法王讓上師帶領教眾隨軍出行,勒哈主動請纓跟隨在昆波身邊,隨行的還有兩位上人、四位尊者,普通教眾更是多達千人,這些人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勒哈將他們編成了一隊,以伏鷹尊者為千騎長,準備在關鍵時候衝鋒陷陣。
鄭軍氣勢十足的出場在昆波看來是花架子,轉臉看向身後的壯漢道:“默吉,你帶手下去衝一衝,若是能斬將奪旗我
準許你帶了原來的阿史部獨立,並給你兩萬頭牛羊。”
豐樂十年阿史部和渾支部進攻黃沙關,被廖建輝擊敗,阿史部和渾支部被並入了拔都部,阿史默吉便成為了昆波手下的一名千騎長。阿史部的首領阿史支磨是默吉的叔叔,鄭曆豐樂十六年病逝,死前曾希望侄子默吉重興阿史部。默吉驍勇善戰,性情與昆波相投,深得昆波的喜歡,此次南下迎擊鄭軍,昆波讓默吉統領著三千黑狼騎。
號角聲傳遞軍令,默吉身披鎖子甲,率先衝出,身後三千黑狼軍躍馬揮刀呼號著緊隨,彎刀在這些黑狼騎手中舞動如同旋風,帶著死亡的呼嘯,化成錐形向著鄭軍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