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上貼著創可貼的橘貓收攏了手腳,像隻大海參般,安靜地蜷縮在柔軟的墊子上。雖然不被允許上床睡覺,但極度慌亂後還能入睡打呼嚕,裴元的心理素質著實過硬,這等水平令程韞在某種程度上,居然還有點敬佩。
夜深人靜,程韞睡不著覺,又開著電腦做了一會兒賬本,屏幕上倒映出了一張依然怔忪呆滯的臉。
時間跳到了12點,她看著屏幕上的數字,不由得歎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這個二十幾年來最特殊的晚上總算過去了。聖靈沒有降臨,紅衣老頭沒來家裡送禮,然而她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外星智慧生命體……也是第一次接受了,同居人其實就是家裡的貓,這種衝破固有世界觀的現實。
接受個屁啊混蛋。
這種事情,再怎麼說也要花費好幾天才能吸收完基本的信息量吧!
程韞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再次看向呼呼大睡的裴元,悲憤地想,豌豆黃這個名字,她算是永遠都叫不出口了!
天知道之前的那幾年,她對著豌豆黃發過多少脾氣,又放飛過多少次自我,說過多少在旁人麵前絕對說不出口的垃圾話……
一切都隻是因為,她認為豌豆黃是一隻不懂事的小貓咪!
人在寵物麵前是幾乎不設防的,不管是貓貓還是狗狗,一般都被默認為是完完全全的主人控,百分之百站在主人的立場上,隨時都能表現出無儘的忠心和愛。現在回想起來,程韞越想越覺得可怕,也許她見裴元裝貓像個傻瓜,裴元見她亦如是……
工作進度降低為零,程韞關掉電腦,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給墊子上的橘貓蓋了一小塊毯子,眼神複雜。
戳破了最後的這一層偽裝,她和裴元,還能繼續相處下去嗎?
這個答案,她也不是很清楚。然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從今以後,她的生活又要經曆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好像成年後,每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都與裴元有關。
苦笑了一下重新躺回了床上,然而,程韞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說到底,還是沒有弄清楚什麼叫做‘貓咪看靈魂’……是說他覺得我們有靈魂的吸引嗎?還是有什麼評價標準可以看到對應的數值?好奇怪……”
她看著天花板呆呆的眨了眨眼,任憑自己的思緒往無垠的夜空當中隨意發散,飛進遙遠的星空之中。
程韞不算是一個特彆有探究精神或者好奇心的人,對於什麼蟲洞宇宙貓貓星球更是沒有興趣。從裴元簡單的解釋之中,她已經明白了很多東西不是太過高妙解釋不出,而是憑借肉眼看不見。
比如讓裴元來到這裡的那條“蟲洞通道”,本身耗費能量巨大,要好幾年才能出現一次,還很難控製開啟的準確時間和地點。以她們這個時間上的科技水平,要是能發現早就發現了,科學家們怎麼可能等到現在。
再比如,裴元能夠維持人類狀態的時間是有限的,根據不同狀況最多就是兩三天的“續航”。突然得知這個限製,程韞一想,發現這也能解釋為什麼裴元一旦忙起來就不能管到她,甚至會連續幾天不見她。
在公司當人,在家裡要是再一直當人,“耗能”就太大了,必須變回貓狀態“鬆鬆勁兒”才能繼續裝下去。
隻是這種事情,偶像包袱很重的裴元……他可能是真的說不出口。
程韞肉眼可見的,他的身份一被揭破,連那種甜甜的撒嬌叫聲都消失了,原本動不動就躺平翻肚子的行為也立刻收斂。連洗漱完了要睡覺,都目不斜視地往貓窩的位置走,一副“我不給你添麻煩”的自覺主動感。
所以,最簡單的也是最難以麵對的問題,依然是她和裴元的關係應當何去何從。
寵物和飼主,前金主和被包養人。這兩種完全反差的關係,竟然在這樣的條件下合二為一了,不得不令人感歎一句命運的離奇可怕。
……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同樣心裡不安的宋年就跑來街道邊悄悄窺探。
往常,他都是把車停在固定位置上等,直到程韞下樓,打開店門開始工作後,裴元才會從陽台翻窗跑出來,再坐車去公司。
這一套操作,宋年一開始非常做賊心虛,但在裴元再一次給他提升工資後就很快習慣了。說到底人就是容易真香的動物,作為一個打工社畜,宋年奉行隻要錢夠多,讓他去爬窗戶都沒問題的想法,決定繼續兢兢業業當好工具人。
然而,他再怎麼努力,其實也用不著六點多就開車來新區,今天這麼早,就是純屬心態失衡了。
萬一失去了一個這麼大方的老板,重新找可不是容易的事。宋年對昨天學校發生的異常情況捉摸不透,但是他多年以來的工作經驗卻警鈴大作,處處都在提醒他“老板危險了”的預感。
果然,車子才停下幾分鐘,他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窗戶就被人敲了。
宋年差點被包子噎死,抬眼就看到程韞的臉出現在車窗外,未施脂粉,清麗脫俗,臉上頂著兩個大黑眼圈。
“開門!”
宋年忙不迭地打開了門鎖,隻見程韞飛速打開後座車門丟進了一個東西,“呯”地一聲摔門合上。
“可以走了。”
裴元從貓包裡鑽出一個腦袋,和他大眼瞪小眼。
“她發現了!”宋年凝重道。
“她發現了。”橘貓沉重的眼神這樣說。
“花遇”提前開門了,寒冬臘月,聖誕節後的生意顯然會大不如前,但昨天店裡的一片狼藉還沒有收拾好,車子也沒來得及清理。程韞拍了拍臉頰,致力於讓自己投身工作,順其自然,少去糾結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