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匕首, 眼底浮現出有些詭異的瘋狂,直直地盯著自己的大腿,手臂狠狠往下紮——
突然, 手被定在了半空中,不能動了。
同時, 徹骨的寒冷也從靈魂深處爬上來, 把他的睡意稍稍逼退了些許, 也讓他從混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 眼神逐漸變為茫然。
伍善還有些搞不清狀況,頂著茫然的眼神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沉靜的眼眸。
“衛……衛女士?”伍善有些心虛地喊了一聲。
衛涵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瞥了一眼容琦, 容琦會意, 立即上前把伍善手中的匕首取下。
張莘和施莉也都圍過來,看著那把鋒利無比的匕首,又看看伍善現在被衛老師暫停後的姿勢,倒吸了兩口冷氣。
“伍叔,你該不會是要用這刀紮你自己的大腿吧?”施莉說出來都難以置信。
“我們在這個教室裡已經等了快兩個小時,難道時間越長, 困倦程度也在疊加?普通的提神方式完全沒用了嗎?”張莘也擰著眉頭, 她像是在分析,但對伍善的做法其實不太讚同。
容琦直接把匕首放進自己的技能空間裡保管好,語重心長地開解他, “我們怎麼說都算一個小隊伍吧?嗯……雖然沒有明確確定過, 說起來也有些肉麻的樣子, 但怎麼說,我們都算夥伴,你遇到事情, 遇到困難,彆因為覺得自己會拖後腿就憋著不說。大大方方說出來,告訴大家,我們都會想辦法,幫你解決。”
接著,他湊過來,壓低聲音:“你看你現在弄的,衛涵真的超級生氣。我從來沒見過她這麼生氣。”
伍善都不敢看衛涵了,但就算不看,也能感覺到她生氣時散發出來的陣陣寒意,整個教室都籠罩在一股壓抑的低氣壓裡。
她確實非常生氣,情緒幾乎凝成實質,教室裡的其他人能明顯到自己從心理到生理都在受凍。
張莘、施莉和容琦都用眼神暗示著伍善,讓伍善說點什麼緩解一下氣氛。
畢竟衛涵現在的怒火都是他惹出來的,也隻有他能讓衛涵消氣。
但就在伍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衛涵徑直轉身走開了,又回到她剛才坐的位置上,低頭琢磨著什麼。
張莘、施莉和容琦看了一眼,隨後都對伍善搖搖頭,用嘴型說著:你完蛋了。
三人這樣,直把伍善弄的頭皮發麻,或許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至少他現在是真的一點都不困了,甚至還可以直接預見,衛涵消氣之前,他大概率也不會那麼容易犯困。
伍善很想站起來,走到衛涵的旁邊,對她鄭重地鞠躬道歉,以此來證明自己真誠的歉意,但他現在動不了。
衛涵用技能把他的動作定住了,他的手還保持著揚起的動作,虛握著,因為匕首已經被容琦沒收。
也說不清衛涵這樣做,究竟是在以這種方式讓他罰站,還是在通過讓他神經高度緊繃的狀態,實現讓他不再犯困。
現在伍善唯一能動的就是嘴巴,萬幸眼睛所朝向的方向正是她現在坐下的位置,不然就有一種跟彆人說話還避開眼神不正眼看彆人的不禮貌。
教室裡死一樣的寂靜中,施莉看著都著急,一邊比劃著動作,一邊配合著口型,讓伍善快點做點什麼。
“衛女士。”伍善硬著頭皮喊了一聲,“我很抱歉!我剛才有些不太清醒,想法突然有些偏激。但我還是希望您不要用門票道具讓我離開副本。”
衛涵還低著頭,大家現在才發現她原來在盯著任務麵板看。
她的眼神還挺專注的,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伍善的發言。
但過了幾秒鐘後,她忽然輕笑了一聲,語調有些古怪地說:“你想得美。”
“現在你求我給你用門票,我也不會用了。”她收起任務麵板,也抬起頭,黑沉沉的眼眸盯著伍善,“我尊重你的做法。我剛才反思了一下,我也不應該把我的想法強加在你的身上。所以你可以隨意,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這邊的底線是,不會看著你傷害自己達到致命的程度。”
“如果你為了刺激自己製造出來的傷口會對你造成致命後果,我和容琦會幫你治療。”衛涵摸著下巴,思索著說道:“但是如果你的困倦已經達到這種程度,我認為可能選擇睡著的代價會小一點,其實我也有點好奇,如果睡著了會發生什麼。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並不希望讓你們去麵臨未知。”
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複,聽起來衛涵已經快速消氣了,但伍善心底卻有些不安,總覺得自己還是讓對方失望了。
而且這番話聽著也過於善解人意,讓伍善更是羞愧。
“真的很抱歉……或許我確實不應該跟過來。好像一直在讓您費心。”伍善內疚都不知道自己能怎麼做了。
“倒也不是費心。隻是希望你能更重視一點你自己的生命安全。無所謂了,來都來了,現在狀況也不算糟糕,如果我覺得我搞不定,我會用門票讓我們所有人都退出副本。”衛涵說話時也撤銷了用在伍善身上技能,有道具門票在手上,有了退路和底牌,隻要不是瞬發的必死局麵,她都有信心保下所有人。
衛涵的技能撤銷後,伍善還保持了幾秒鐘原本的姿勢,之後才把手放下來,稍微揉了一下。
隨後他就走過去,鄭重保證道:“您放心,我這次也深刻檢討了。接下來我會如實彙報我的情況。經過剛才的驚險,我現在暫時很清醒。”
伍善直接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確實認真反思過了。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稍微有了些心情跟張莘、施莉兩人說話,還主動舉起手,給她們看掌心的指甲印。
“剛才是因為我把手心掐疼了,然後我發現疼痛的提神效果非常明顯。其實辣醬和茶葉的效果早就過去了。”伍善的手心上錯落的指甲印,可以看出他掐了一個位置後,就稍微換了一個位置再重新掐,月牙印子有的滲著血絲,有的像有淤血,裡麵是暗紅的。
張莘和施莉仔細地看了一番,不自覺地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看著都覺得疼。
“伍叔,你真厲害,竟然能一聲不吭。”施莉有些佩服,她竟然全程都沒有發現。
張莘自己代入了一下,“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大概會也這樣做,但如果我想到這樣做會讓衛老師生氣,那我就會改變主意。我不想讓衛老師生氣。”
“伍叔,你這次真是作大死了。衛老師明明那麼生氣,但是也沒有把你怎麼樣,還說了一些為你考慮的話。”施莉拍拍伍善的肩膀,之後又問:“伍叔,你這個傷怎麼辦?”
“不礙事,現在已經沒多疼了。”伍善收回手,隨後又坦言道:“其實隨著困倦等級再加深,後麵單靠指甲掐手心也沒有用了,所以我後來還掐大腿,腿上現在可能一片青紫。然後隨著時間增加,也因為太困,腦子好像都開始失去思考的能力,想法非常混亂,對時間流失失去感知……其實我完全沒發現我們在這裡已經等了快兩個小時。”
伍善現在所說的這些,對於衛涵而言,都可以從中提取一些關鍵信息。
現在衛涵和容琦都聽得挺認真,時不時兩人會對視一眼,又是那種對答案一般的眼神。
張莘和施莉都表示了解地點了點頭。
“難怪剛才發現你好像一動不動,但眼睛還睜著,有點呆住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被那些提神的東西弄的懷疑人生了。”施莉這才想明白。
“後來就是腦子裡想著不能睡著,不能睡著,有些魔怔地想著再痛一點,就能更清醒一點,不知不覺,就拿出了刀……”伍善說這話時還尷尬地看了衛涵一眼,發現衛涵沒在看自己,又莫名鬆了一口氣。
“看來犯困也挺危險的。”施莉有些後怕,順了順氣,“伍叔,你就跟我們多說說話吧,隨時告訴我們你的感覺。”
“嗯。我這次都會說的。”不然他也不會突然對剛才的事情全盤托出。
衛涵生氣這一波對伍善的醒神效果還真挺不錯,就像把他累計的困倦瞬間都清零了,他的困倦又可以重新累計,過了約半個多小時,伍善才又開始打哈欠。
他嚼了茶葉,還從技能空間裡拿出水洗臉,提神效果還不錯,又多撐了半個多小時。
現在他們在這個教室裡等待的時間已經超過三個小時,黑板上麵的圓形掛鐘,現在好不容易才走到1點50分14秒或13點50分14秒。
距離驗證最短時間的下午2點鐘的上課鈴聲,都還需要在等一個多小時。
如果這次鈴聲還是不響,那麼就考慮兩個原因,一是鐘表所顯示的時間不是下午一點多,而是淩晨一點多。那麼他們就需要等這個鐘表走到早上八點鐘,即需要等鐘走過六個小時又十分鐘。
按照鐘表時間比他們的時間慢十倍來算,鐘表走六個小時,他們就需要等待六十個小時,再把零頭的十分鐘算上去,就得再加一個多小時,換算成天數,約為兩天半。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因為是放寒假,所以上課鈴聲不響,在他們找不到響鈴係統的情況下,就需要等到收假開學,正式上課,這中間的時間會更加漫長。
容琦有些擔憂地看向三人組,他倒是有自信能不會這麼快犯困,但那三個人不好說,現在伍善又開始需要用疼痛才能提神了。
根據容琦的估算,伍善大概隻能撐到一個多小時後的驗證,再往後,他大概很難頂得住困意。
容琦暗暗想著,或許他們還是應該去找一找廣播室,去找一找鈴聲的係統。
但這想法剛閃過,衛涵就忽然出聲說:“我剛才暗中用技能把這一片區域都探索了一遍,確認了在這個場景中,並沒有廣播室,沒有發出鈴聲的係統或設備。”
容琦這才想起來她還可以用技能進行覆蓋式的探測,不過她提過技能探測終究不如親眼去看來得更仔細,會錯漏很多細節,所以她會跟大家重點去檢查了辦公樓吧。
原本在幫助著伍善抵抗睡意的張莘和施莉也都看了過來。
“衛老師,您用技能了啊?”施莉驚訝地大眼睛,她完全沒察覺到。
“我們這邊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看來您的技能熟練度又提高了。”張莘恍然地說,“難怪您剛才探索然辦公樓就讓我們回到這邊來了,原來是這樣打算的嗎?現在確認確實不存在廣播室……那我們就真的隻有等?”
衛涵想了想,“等完這一個多小時吧。伍善可以堅持一下,如果一個多小時後,還是沒有鈴聲響起,那伍善,你就睡吧。”
“這樣真的好嗎?可任務麵板中的溫馨提示不是說……不要睡著嗎?”施莉大驚。
張莘和施莉都是經曆過釣魚副本的,對於任務說明中的溫馨提示還挺重視,也見識過一些人沒管溫馨提示而落得淒慘的後果。
容琦也看向衛涵,想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她這是又想到了什麼?
衛涵雙手抵在桌麵上撐著下巴,認真地說,“如果溫馨提示本身就有坑呢?這是S級紫色副本,做要好‘這裡什麼都有可能會發生’的心理準備,更不能完全用我們過去的經驗來看待。”
看他們幾個還是很顧慮的樣子,她宛然一笑,“沒事,有我在。”
就算她這麼說,其他四人也沒辦法做到心安理得接受她的庇護。
施莉和張莘非常默契地幫助伍善提神,隨著他的困倦程度加深,疼痛的等級也需要加大。
又到了光靠掐大褪或捏大腿也無法奏效的階段,伍善指了指自己的兩條腿之間,示意施莉和張莘各給他來上一腳。
施莉和張莘:……
以她們的力氣,就算隻讓她們之中一個人踹上一腳,伍善都能被當場疼死吧。
施莉和張莘無語地無聲拒絕了,伍善隻好閉著眼睛往自己的指尖紮針,十指連心,就這麼紮一下,他能清醒半個小時。
施莉和張莘看得頭皮發麻,無聲給他豎起大拇指,伍叔真的狠人,難怪剛才能在迷糊之下,就想往自己的大腿上紮刀子。
靠這些猶如酷刑一般的措施,伍善成功撐到了掛鐘走到2點整或14點整。
但很遺憾的是,上課鈴聲依舊沒有響起。
也就是說他們賭的時間還是不對,他們還有可能需要等更長時間。
伍善的十根手指已經鮮血淋漓,血液像關不攏的水龍頭,滴嗒滴嗒落在地板上,彙成一小團血漬,但他就像毫無知覺,坐在他的位子上隻顧著小雞啄米一般犯困,極度的疼痛也已經無法讓他保持清醒。
容琦硬著頭皮過去為他治療,白光籠罩在他的傷口處,等傷口愈合,他也直接往前一倒,直接睡了過去,就這麼趴在桌子上。
施莉和張莘試著推推他,想把他叫醒,但他全身軟軟的,不像睡著,更像是直接昏迷了。
“他……睡著了。”施莉嘴巴有點乾,也有害怕,終究還是有人睡著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會有什麼在等著我們……”張莘也和施莉有著同樣的緊張。
容琦把伍善的傷都治好後,看他就這麼趴著桌子睡,睡姿也怪不舒服的,偏頭去問衛涵:“要給他換個舒服的睡姿嗎?”
衛涵點點頭,站起身去把一些桌子推到一起,施莉和張莘看出她的想法,也過來幫忙,幾人一起很快就用桌子拚出一張床大小的平台。
施莉還從自己的技能空間裡拿出嶄新的席子和被褥枕頭,往上麵一鋪,就是一張簡易但舒適的床。
看到她們把這些準備做好,容琦才舉重一般,把伍善舉到‘床’上,幫他把被子蓋好。
衛涵最後再在這張‘床’的周圍覆蓋一個防護罩。
結果防護罩剛蓋上,好像有什麼閃了一下,他們連眼睛都沒眨,但眼前的伍善忽然就不見了。
不隻是伍善不見了,就連他們推到一起的桌子都恢複原狀,沒有拚成一張‘床’的桌子,也沒有簡約的‘床’,被子和枕頭好像也隻是他們的幻覺,但施莉技能空間裡的東西確實少了。
施莉咽了一下口水,按照記憶伸手往前摸了摸,擔心現在眼前的一切都隻是幻覺,她以為她會透過眼前的幻想摸到還睡在這裡的伍善,結果眼前這些桌子她竟然都能摸到?
她難以置信,還用手敲了敲桌麵,‘叩叩叩’的敲擊聲在教室裡響起,直接讓施莉風中淩亂了。
“不是……這些不是幻覺?竟然好像是真實的?我產生了什麼錯覺嗎?”她看向其他人。
張莘也學著她的動作往前摸了摸,結果也一樣,剛剛還在他們眼前的伍善真的徹底不見了。
“衛老師,您的防護罩有沒有被破?”張莘連忙問。
衛涵搖頭,眼神中也有幾分迷茫,但她很快就使用魚竿技能進行查看。
大家都注意到她的眼睛忽然就全黑了,意識到她正在用魚竿技能,這個技能能看到一些肉眼無法看見的東西。
衛涵使用著魚竿技能,不隻是看伍善所躺的地方,還把周邊也掃了一圈。
在這種視野裡,她看到他們原本看到的場景都成了黑色剪影,包括躺在桌子上的伍善,也成了黑色的。
而她和醒著三人都還是正常視野中的樣子。
她指著前方,在其他三人視野中,隻是整齊擺放的書桌,“我用這個技能,能看到伍善還躺在這裡,原本的場景都變成了黑色的。根據這個魚竿視覺上的功能,這大概代表著,我們跟伍善此時已經不在同一個時空或空間。”
“另外,這個教室裡跟我們原本看到的也有一些其他變化。”衛涵現在疊上魚竿的技能後,基本就是像在找不同裡提前看到了答案,一些肉眼第一時間無法注意到的變化,她現在都能一眼識破。
比如說前一場景跟現在場景的桌子並不完全重疊,而且現在教室裡的桌子數量減少了。
比如說黑板上圓形掛鐘的位置也不同,現在場景中的掛鐘掛的更高一些,所以她能看到這個掛鐘下麵有一個圓形黑色剪影。
其他正在消化這一消息時,衛涵盯著新場景中的掛鐘看了一會,發現鐘表的時間稍微走快了一點。
原本需要十秒鐘,秒針才會跳一格,而現在八秒鐘,秒針就會跳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