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太醫商定了配方,完全無視薛遙隔離病患的提議。
這次的問題顯然比俢蜀道和籌糧嚴峻的多。
雖然還不能確定這種瘟疫就是鼠疫, 但很顯然這也是致死率近乎百分百的烈性傳播病。
如果這些太醫和當地百姓不配合隔離, 薛遙就無計可施了。
鼠疫這種瘟疫當真是屠城級彆的存在, 潛伏性極短,一旦感染, 差不多三到七天,就發病暴亡。
曆史上的瘟疫記載中, 光是十四世紀那場鼠疫, 就殺掉半數以上的英國人, 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法國人。
1910年還曾傳入國內。
即使在二十世紀初,醫學界還普遍認為鼠疫是由老鼠傳染給人, 而非人與人之間傳染。
中國古代對鼠疫杆菌並無了解,編寫《治鼠疫法》的醫者吳宣崇,認為鼠疫的病原來自地氣。
在現代看來是常識的問題,古代是摸著石頭過河,完全沒有防避滅菌的概念。
這種情況下, 薛遙隻有一個辦法——通知當地朝廷驛使, 六百裡加急,請求太子緊急任命他為防疫負責人, 並給他臨時調用三縣駐兵的權利。
隻能靠武力強製了。
其實太子並沒有這麼大權利, 如果有, 薛遙早在來之前就跟太子提這些要求了。
想要這些權利必須讓太子向皇上請求, 而太子打算隱瞞並迅速解決疫情, 以免天災人禍落人話柄。
可現在事情瞞不住了, 如果真是鼠疫,未來這三個縣的死亡人數至少過半。
之所以沒有繼續向外蔓延,大概是因為三個縣對外交通不便利,而這種瘟疫的病發速度太快,帶著瘟疫的難民沒走出去,就已經死在當地。
醫生一散會,薛遙寫好加急信,就讓張四送往驛站,之後回屋取了自己提前準備的口罩,分發給太醫大夫們。
他嚴肅地一再懇求醫生們,在出診時務必佩戴口罩,出診完畢立即肥皂洗手。
之後幾天,薛遙沒有跟隨其他醫生出診。
如今就等著太子的回複,如果拿到兵權,薛遙就立即強製隔離病患。
如果太子還是隱瞞不報,無法調兵,薛遙就啟程回京。
留著也隻能等死,他還有小胖崽要喂。
然而,六天過後,還沒等到太子的回應,薛遙就等到了一個噩耗——
平榕縣的民眾打算聚集起來,進行“送瘟神”的祭祀。
薛遙從當地官府衙役口中,得知這種祭祀,需要讓病患們集體坐在祭壇之中。
祭祀過程竟然有傳遞喝下香灰水這類作彌天大死的行為。
絕望和無力感,是薛遙十年來都不曾有過的。
這樣一場“大型傳染儀式”要真舉行了,整個平榕縣就完蛋了。
薛遙當即拜會了平榕縣知縣,把太子爺的印章親筆信給他看了,要求他配合自己,阻止民眾集會。
這讓知縣十分為難。
送瘟神這種祭祀活動,並不違反王法,於情於理,都沒有官府出麵打壓的道理。
平榕縣剛經曆了天災,又遭逢瘟疫,老百姓本就苦不堪言,這時候還不讓他們請神驅瘟,沒準要鬨出大事的。
薛遙見這知縣顧左右而言他,就猜到他想委婉推脫。
“知縣大人,太子殿下特彆派我來平榕縣控製疫情,過幾日還會給我送來兵符,到時候也用不著您幫忙了,隻是現下兵符未到,事態緊急,請您務必配合。”
知縣麵色討好的笑了笑,卻還是不肯鬆口:“既然太子殿下讓您來除疫,何故不讓百姓送瘟神呢?”
薛遙:“……”
這種時候跟他講傳染,那完全是講天書,口才好上天都糊弄不過去。
那就隻能……
“你知道我外爺是誰麼?”薛遙臉色一沉,凶神惡煞地問知縣。
是時候拚一波外公了!
拚爹拚外公這種事,不分古代現代,哪個時代都相當管用。
知縣一愣,緊張道:“卑職孤陋寡聞……”
“周衝。”薛遙直接了當說出來。
“周……周大人?”知縣難以置信:“是那位……”
“沒錯。”薛遙抿嘴一笑:“內閣次輔兼吏部尚書,周衝。”
*
知縣帶了衙役們,跟隨薛遙一起到祭祀地點,阻止老百姓搭建祭台。
不出所料,遭到了老百姓的激烈反抗。
等著救家裡孩子性命的老人們紛紛哭跪在縣太爺腳下,求大老爺給百姓留一條生路。
知縣一臉為難,扶起老人,推說是上頭的意思。
他說“上頭”不允許百姓私下祭祀,因為京城裡已經請了天師做法,瘟神很快就走了。
薛遙知道“瘟神”不可能很快送走,便對老百姓們說:你們這種祭祀方法非但不會送走瘟神,參與的人還會招來瘟神。
當然沒人相信他這貴族打扮的少年人的狂言。
但老百姓不敢跟官府鬨,見縣太爺軟硬兼施,也就乖乖撤了祭台。
然而,大概是因為搭建祭台的人當中,有潛伏期的患者,當天回去後,又有七戶人家出現了瘟疫症狀的患者。
有人猜測是原本送瘟神的祭祀取消,還拆了祭台,導致瘟神降罪,要帶走更多人命。
於是,老百姓們火急火燎地又開始重新準備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