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三天, 皇帝沒能再清醒過來, 脈象也一天比一天不樂觀。
太醫軍醫們終於開啟了死馬當活馬醫模式, 把神棍薛遙也邀請入醫療團隊。
在此之前,薛遙用宮裡帶來的工具——按照現代針筒造型打磨刷漆製造出來的針筒、白玉雕琢打孔的針頭, 經過消毒,拚裝,往傷兵胳膊裡注射。
因為沒有軟塞,藥劑全都從針筒後端被擠壓出來, 根本無法注射。
薛遙想起自己買到過一種西藥材,包裝裡附贈醫用橡皮滴管,利用這種滴管,配合針頭,進行擠壓注射,終於成功了。
傷兵情況好轉。
薛遙這才獲得了對皇帝死馬當活馬醫的體驗資格。
薛遙看到皇帝的時候,覺得不妙。
皇帝的症狀跟感染破傷風的傷兵完全不一樣,臉色也不一樣。
皇帝沒有任何典型的肌痙攣症狀。
照理說, 破傷風感染潛伏期要一星期以上,而皇帝從受傷到歸營僅僅三天, 帶回的時候已經出現虛弱症狀。
根據太醫的診斷,箭傷並不算深,也沒引起腸粘連等並發症,皇帝的症狀, 更像是中毒。
薛遙不得不猜想太醫們的診斷才是正確的——契丹人暗算皇帝的箭矢上恐怕真沾了毒, 還是慢性致死毒。
雖然這個猜測讓人絕望, 但不妨礙他做最後的嘗試,還是為皇帝進行了注射治療。
薛遙的嘗試並沒有扭轉皇帝的傷勢,但也沒有惡化。
皇帝一直處在重度昏迷中。
這麼說來,皇帝上一世也是因為中毒,才沒來得及安排後事。
契丹人在箭上動了手腳,讓皇帝慢慢斃命,方便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撤兵,否則皇帝一死,他們就可能遭到不顧一切的剿殺。
幾位文臣心急如焚,提議請七皇子下令,要求佟寧昭的人馬撤回廣東,讓西北總督的兵馬解散回各自駐守地區,隻留禁軍在此,等候契丹使者的來訪。
表麵上的理由是戰爭已經結束,契丹君遭到了毀滅性重創,不可能渡河反擊,若是三軍都留在此地,糧草不足。
實際上,皇帝失去意識,新儲君一時半會兒無法凝聚太子爺的各方勢力,不少勢力恐怕會選擇暫時觀望。
山雨欲來風滿樓。
佟家軍隨時可能為三皇子開道,西北總督的兵馬是不穩定因素,能完全信任的隻有皇家禁軍。
大臣們希望七皇子能先擺脫三皇子勢力的包圍,然後拿著遺詔代領禁軍回京,才能調集各路兵力駐守京城,站穩腳跟。
薛遙知道這些大臣都是太子的人,於是做主讓七皇子按他們說的辦。
然而,七皇子的命令被佟寧昭一口回絕,說戰事未定,沒有聖旨,撤兵等同於率部嘩歸,他誓死不從。
大臣們其實都想他有本事死一個看看,連同他帳下的指揮使們一起死才叫人安心。
但佟寧昭上麵還有三皇子撐腰,七皇子的冊封大典都還沒定日子,目前仍受兄長壓製,強硬不起來。
反倒是三皇子,當天晚上就強硬起來了,出謀劃策的文官被他全部收押起來,理由是擾亂軍心。
薛遙立即把小胖崽護回了身後,不讓他在跟三皇子黨周旋。
想苟到回京再做打算,至少先把大皇子盼回來鎮場。
係統告訴他大皇子獲救了,那就不可能戰死在河對岸,一定會回來的。
第三日,六皇子和七皇子一起去軍營外瞭望,期盼著契丹使者的身影從藍天與草地相接的那條線中鑽出來。
然而一直到傍晚都沒盼來使者的身影,二人敗興而歸。
回帳的路上,六皇子跟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士兵碰了下肩膀,那士兵連連道歉,上前撣去六皇子肩上灰塵。
這舉動著實唐突,六皇子剛想推開他的手,就聽那人靠近了低聲說:“借一步說話,末將有急情相報。”
隨後,兩位小皇子就得知了一個可怕的情報——契丹使者昨日已經趕來營地交涉,半路被佟寧昭的哨兵截住,秘密帶回營帳關押起來。
三皇子不想交換人質,萬一契丹那邊把太子活生生的送回來怎麼辦?
太子可沒有幾個弟弟好對付。
千裡之外,五皇子渡河前偷偷派遣出去追太子的親信,終於一路追到了京城,把皇帝中埋伏的噩耗告知了太子。
本就疲勞過度的太子此刻已經八百裡加急往回趕。
可惜軍營中的兩個弟弟已經等不及了。
六皇子和七皇子穿上銀甲掛上佩刀,帶著禁軍統領,突擊搜查關押使者的營帳。
營帳外有佟家親信看守。
看見兩個穿著盔甲的小皇子帶人走過來,守衛猝不及防,卻還是硬著頭皮上前陪笑,問皇子們“有何貴乾”。
六皇子正欲解釋來意,七皇子卻麵無表情地反問守衛“有何貴乾”。
守衛說“不敢不敢”。
七皇子說“那就滾開”。
營帳裡的指揮官聽見外麵動靜,立即警惕地走出來。
一看見兩位小皇子橫衝直撞走過來,指揮官反應迅速的上前虛虛攔住去路,說帳篷裡關押的是三皇子要處置的人犯,事關機密,不便放行。
六皇子皺眉嗬斥道:“三哥關押了什麼不能讓咱們知道的人犯?”
那指揮使看兩個皇子身後帶來的都是禁軍,更加確信,西北總督和佟督師都不受新儲君調令,於是不急不慌地說:“二位殿下若是好奇,可以去找三皇子詢問詳情,末將隻是奉命行事,軍令如山,若是有人硬闖……嗬嗬嗬嗬……”
七皇子依舊麵無表情,問那指揮官:“硬闖又待如何?”
那指揮使挺起腰板強硬道:“那便違抗了三皇子的軍令!”
七皇子上前一步,貼到他麵前,用手指點到這個“嗬嗬嗬嗬”的指揮使鼻尖上說:“你瞧好了。”
指揮使被小皇子身上莫名的凶悍氣息逼退兩步,眼睜睜看著七皇子帶著幾個禁軍親信硬闖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