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交田賦。”不太懂王法的劍聖又想出一條罪名撐場麵。
陸潛:“……”
一陣尷尬的沉默。
逃個徭役至於逃到邊塞麼?還亂劈樹。
殿下要不是被嚇著了,絕對不可能沒把握好吹牛的度。
生氣,殺人狂魔殿下拉起貨車就走!
*
太子的出現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軍營裡沒有人知道太子秘密回宮的事。
太子從薛遙那裡得知了情勢,為了穩定大局,隻說自己跟老五準備一明一暗偷襲契丹殘部,反被契丹擒獲,昨晚趁契丹殘兵撤逃,才趁亂脫身。
如太子所料,西北總督一見太子現身,立即跟佟家劃清界限。
太子的勢力是正統勢力,隻要他活著,三皇子就沒任何機會爭儲。
西北總督屁股歪回去了,佟寧昭剩下一支孤軍,不敢輕舉妄動。
太子先去營帳探望父皇。
辨認好半會兒,才認出榻上枯瘦的老人竟然是自己的父皇,太子悲痛欲絕。
聽太醫說皇帝一直在昏睡,軍營條件艱苦,病情難以好轉,太子當即下令,護送父皇回京。
三皇子卻不答應,說父皇傷勢嚴重,受不了路途顛簸。
皇帝留在軍營隻能等死,如太醫所說,皇帝傷勢並不嚴重,隻是中了契丹的箭毒,而戰地沒有充足的解□□材可供調理,送回京城還有一線生機,但也可能死於途中,所以沒人敢提議,也就太子爺敢擔這樣的責任。
太子命令西北總督帶兵護駕,又讓佟寧昭撤兵回廣東,戰地隻留禁軍與契丹餘孽對峙。
可三皇子不肯交出兵符,執意說是父皇沒有下令撤兵,撤兵等於逃兵。
太子知道,現在留在邊疆毫無益處,換人質也換不成了,因為契丹王子不知去向。
三皇子說是七皇子臨陣脫逃,還把人質放走,擾亂軍營。
實際上,契丹王子不是七皇子放跑的。
事情發生在三天前的晚上。
三皇子打算殺掉契丹王子,再把消息走漏出去,逼契丹殺掉五皇子和太子,以絕後患。
四皇子當麵讚同三皇子的密謀,回帳後卻輾轉難眠。
天亮前,契丹王子就會斃命,四皇子滿腦子都是大哥和五弟被契丹人砍頭鞭屍的畫麵。
因為汐妃當年向皇帝請求,儀貴人上了伴駕巡遊的名單,因此,四皇子母子在宮中體麵的度過這十年,用不著拚命巴結三皇子,跟幾個兄弟的關係也還過得去。
大哥雖然在皇後麵前從不給四皇子好臉色,私下對他卻不差,就連六年前封王之事,都是大哥私下向父皇提起的,否則等到老七成了寧王,他老四沒準還沒個爵位。
想到大哥平時的關照,四皇子半夜三更偷偷起身,去了秘密營地,把契丹王子給放了。
放人的時候,四皇子要求契丹王子把太子和五皇子給交回來,契丹王子用他半生不熟的漢話對天發誓。
四皇子隻能選擇相信,否則等到天亮後,三哥殺了契丹王子,大哥和五弟就徹底沒活路了。
然而,契丹王子離開三天後,五弟依舊毫無音訊,太子倒是回來了。
現在人質沒有了,五皇子換不回來,駐軍不能全部撤離。
太子堅持要求隻留下禁軍,讓西北軍護送父皇回京治療,不能耽擱。
三皇子死活不答應,爭執中說出了心裡那句話——“大哥,你已經不是太子了。”
兄弟倆在皇帝大帳裡爭執不休,竟然奇跡般地吵醒了皇帝。
一聽見皇帝咳嗽,所有人都僵住了,等到第二聲咳嗽想起,所有人才轉身看向皇帝。
太子箭步衝到榻旁:“父皇!”
皇帝已經與上一次清醒時判若兩人,兩頰凹陷,嘴唇乾癟發紫,已經毒入五臟。
他蒙著一層灰似的眼睛,平靜地盯著太子看了好久,才遲緩的喃喃:“錦安回來了……好,好。”
“父皇……兒臣罪該萬死……”太子心中有萬般愧疚,此刻不便說出口,隻能強忍眼淚握住父皇的手,跪地不起。
皇帝的反應十分遲緩,許久才氣若遊絲地回應:“朕有罪。”
太子看向父皇,周圍人都以為皇帝要托付後事。
皇帝兩眼望著虛空,囈語似的喃喃:“朕以為有的是時間慢慢彌補……錦安……”
皇帝灰蒙蒙的目光落回太子臉上。
“兒臣在!”太子湊近。
皇帝麻木地看了長子許久,好像要從兒子臉上看見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說:“你笑給朕瞧瞧,夢裡一直見你母後哭,朕好久沒見你母後對朕笑過了。”
太子愣了愣,而後努力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安慰父皇:“母後想念父皇了,兒臣今日就送父皇回宮。”
皇帝好像沒聽見他說什麼,神色茫然地喃喃道:“她剛生下你那會兒,不似這般刻薄,朕那時答應她,江山第一,你母子第二,後來朕食言了,無顏見她,朕知她心裡有怨,就任她拿後妃撒氣。”
“父皇待母後與兒臣恩寵已極!”太子愧疚於自幼心裡對父皇的埋怨,父皇一定都知道。
皇帝坦然道:“朕待汐妃最好,待老七最好,你母後知道。”
太子給父皇找借口:“七弟聰慧可人,當得起父皇的寵愛。”
“你不怪朕?”
太子用力搖頭。
皇帝笑了:“老七是最討朕喜歡的孩子。”
太子立即點頭讚同。
皇帝看著他,又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一字一頓地告訴太子:“你是最讓朕驕傲的孩子。”
太子強忍的淚水,終於還是決堤了:“父皇!”
“你太重情義,這是優點,卻也是帝王的弱點。”皇帝看著他:“容易被臣子猜透利用,錦安,你為良臣,好過為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