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在漢武朝做神女(1 / 2)

帝國晨曦, 天光從至高處濾下來,因為過於清透而顯出一種冷冽的質感。

衛青仰頭見長安。

當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人,戰爭從來不是一人的遊戲,此時他身後是千軍萬馬, 鐵甲冰河, 可當他騎在馬上抬起頭, 今日長安城前便仿佛隻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所有人都看著他,數不清的視線在此時聚集在他身上,就仿佛這座城池為他張開了雙眼。

看他沉默寡言, 看他載譽歸來,看他衣著樸素,卻披掛著高皇帝立國百年以來,大漢對匈奴的第一場勝績。

榮光至此, 劉徹身為皇帝,都換下沾血的衣裳,站在城牆上擺出迎接的姿態。

低沉的摩擦聲中,城門慢慢打開。

天地肅然無聲, 衛青手握韁繩,打馬入長安城。

劉徹忽然轉身,匆匆走下城樓,風吹動他的冠帶冕服,紅黑兩色的衣裾獵獵翻飛, 如同簇擁在他身側的一片海。

站在他身後的禮官茫然了一瞬,旋即目瞪口呆。

沒人質疑皇帝的舉措, 沒人認為皇帝會在這樣的場合亂來, 都以為是事先商定的一環, 但禮官知道根本不是, 皇帝此時應該乖乖站在城牆上等全部軍隊慢慢走進長安城,可他偏偏就從城牆上走下去了!

劉徹還在往下走,越走越快仿佛迫不及待,最後那幾級台階他簡直是跳下去的,迎著衛青策馬而來的身影,他的神色在變動,就像流動在冰麵下的河水,一些情緒在他端莊肅穆的神情之下湧動。

衛青也看見了他,他彎下腰,在馬背上躬身行禮。

劉徹向他伸出手。

衛青愣了一下,然後他也伸出手。

毫厘之差,在一人一馬插肩而過的同時,他們的手交握在一起,手指同時發力,手背上青筋炸起。

衛青借力翻身從馬背上跳下來,雙膝在劉徹麵前下跪。

“陛下。”他說。

這是今日他說的第一句話,嗓音低而沙啞。

可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他的聲音,於無聲處聽驚雷,四麵靜寂無聲,他的話便如有驚雷之聲,震顫四方。

劉徹的表情徹底變了。

端莊肅穆的神色如同冰麵一樣四分五裂,水流從冰下奔湧而出,一瀉萬丈,劉徹縱聲狂笑,笑聲響遏行雲。

他仍然抓著衛青的手,用力之大簡直像色中餓鬼抓住了絕世美人的手,野心和殺心毫無掩飾地在他臉上鋪展開,他沒有上陣也不曾殺敵,高踞在長安城的錦繡堆中,卻流露出磨牙吮血的凶狠。

所有人都跪下了,禮官立在劉徹身後左右顧盼,所見卻隻有下跪的身軀和低垂的頭顱。此時此刻他是最格格不入的人,於是他也隻好慘青著臉色下跪。

劉徹大聲說,“仲卿,隨我入宮!”

禮官□□一般說,“恐不合禮儀……”

他的聲音淹沒在劉徹的笑聲中,他拉著衛青的手走向未央宮的方向,不屑於稍微掩飾自己的誌得意滿。

衛青默默低下頭,借這個動作咽下了喉嚨裡湧上來的一口血。

“所以,劉徹這麼狂妄的作態,其實是為了掩飾衛青的虛弱?”係統覺得自己好像看懂了。

至於衛青為什麼虛弱,這簡直是廢話,虛弱簡直太正常了好嗎,或者說,僅僅隻是虛弱的話,那簡直正常到反而顯得不正常了。

“他身體裡現在還塞著一個神的靈魂吧?劉徹就這麼靠近他,你不管的嗎?你確定現在這個,”係統猶豫了一下,沒想出用什麼形容詞比較好,於是乾脆略過,“如果回來的這個不是衛青,劉徹就很危險,你知道的吧?”

“不完全是。”林久說。

“什麼?”係統沒聽懂她這句話。

但林久沒有再解釋下去的意圖。

係統就,怎麼說呢,忽然有些出神吧。

他透過白澤的視野,看著衛青和劉徹緊握在一起的雙手,想起史書上那些記載。

從什麼時候開始,把那些原本對他來說什麼都不算的文字,看進了眼裡,記在了心裡呢?

對他來說這真是很特殊的一次任務了,他想,很多年之後他還會記得這次任務中的細節,奇怪的宿主名字叫林久,史書上的字跡,一個偉大的王朝,和年輕人的手。

所謂漢武一朝的偉業,在一開始,隻是兩個年輕人交握的雙手。

劉徹和衛青沒有多餘的交談,直接把衛青帶到了清涼殿前。

血水從宮殿四角緩慢地流淌出來,清涼殿四周的河渠都被染成了紅色。

這一幕顯得恐怖又詭異,但衛青沒有流露出什麼情緒,劉徹放開了他的手,他們又對視了一眼,他向劉徹行禮,然後就獨自往宮殿的方向走。

香氣包圍在他周身,微微的甜,微微的腥,和劉徹身上的氣味相似,隻是要更濃鬱。

劉徹身上的那種香氣,就像是長久地浸泡在一種有香味的液體中,浸入血肉深處,那樣的氣味。

下意識地,衛青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係統極其緩慢地歎了一口氣,低聲說,“有時候我無法理解你的選擇,你是否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深淵。”

衛青踏進清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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