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似乎已經到了不得不殺的地步。</p>
可是劉徹殺不得啊, 他是【目標人物是所有【主線任務】的絕對中心點。他若身死，那這個世界都沒有意義了。</p>
雖然係統不確定林久現在還在不在意這所謂的【目標】和【任務】, 但據他觀察, 林久迄今為止似乎沒有要放棄這個世界的想法，她還一直在積極完成各種【成就】來著。</p>
蠟燭靜靜地燃燒, 沒有風, 燭焰沒有絲毫的晃動。古老宮殿的梁柱和帷幕都沉浸在這樣的燭光裡，像是長出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p>
這樣輕緩的色調，叫人也感到鬆緩，有餘裕沉浸下來, 細致地思考一些複雜的問題。</p>
係統也在這樣的燭光下鎮定了下來，重新梳理自己混亂的思路。然後他忽然靈光一閃, 他想到，難道林久要殺的不是劉徹, 而是霍去病？</p>
起先這隻是一個粗糙的猜測, 但係統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有點道理, 他順著這個思路細想下去，越想越感覺沒有問題。</p>
是, 事已至此, 不能不殺。可當下情境還沒有演化成死局，殺人固然是唯一的解法, 但殺什麼人，還值得商榷。</p>
這一次的危機，起因在霍去病身上, 他射了神女一箭, 竟然得以全身而退。</p>
所以劉徹才生出疑心, 做出試探。</p>
那事情就變得很明朗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既然禍患的根源在霍去病身上，那就也從霍去病身上解決掉這一次的禍患。</p>
殺了他，以他的血，重新熔鑄神女的威嚴。</p>
思想清晰了，道路出現了，但係統沉甸甸的心思並沒有放下來，他感到了加倍的心亂如麻。</p>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向林久說，“雖然，但是，我絕對理解你，而且無條件支持你，但那可是霍去病啊……你要不要再仔細想一想……那什麼，三思而後行這樣。”</p>
話音落下，久久的，沒有回應。</p>
係統再次膽戰心驚地開口，“我不知道怎麼對你說，但是你不要覺得神就很厲害……”</p>
他有點語無倫次，“我不是說神不厲害，但是神不是最厲害的你知道嗎？而且這也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p>
係統邊說邊說大力撓頭，看得出來他很想說清楚，但似乎受限於表達能力，又始終說不清楚，隻能再配合上混亂的肢體語言，簡直下一秒鐘就要遍地打滾以增加話語中的可信度了。</p>
“我知道。”林久又說了一遍這樣的話。</p>
係統停住話頭，片刻之後，小心翼翼地道，“你知道什麼呀？”</p>
“唔。”林久說，“什麼都知道，也知道你想多了。”</p>
係統閉上了嘴。</p>
之前他慌了神，所以忘記了他現如今的處境，根本不需要訴諸於口，折磨他那點可憐的語言表達能力。他所思所想，林久全部都能洞察。</p>
從他成為外接大腦的那一刻起，他的腦子就已經成為了林久的雜物間，平時堆點東西過來，隨時想走進來就走進來。</p>
他的心思在林久眼睛裡就像是擺在砧板上的魚肉那樣一覽無餘。</p>
“我想多了？”係統茫然地說，“就是說，你不想殺霍去病？”</p>
得到了期望中的結果，他本該欣喜若狂。可係統現在根本來不及開心，而是感到了更深刻的迷茫。</p>
“不殺霍去病，又如何破局……”話說到這裡，係統的聲音忽然斷了。</p>
起先係統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麼下意識停住了話音，片刻之後，忽然悚然而驚！</p>
他意識到自己錯在了哪裡，他意識到他已經掉進了陷阱！霍去病，這個人已經成為一個陷阱！</p>
而這個陷阱的核心，就在於時間。</p>
時間不對。</p>
倘若林久此前在宴會上當場殺掉霍去病，那神女怒而殺人，合情合理，任何人都說不出任何話。</p>
但現在不行，試想如果霍去病現在忽然死掉，那會是因為什麼原因？當時那滿座的賓客或許會以為是神女遲來的降怒，可劉徹不會那樣認為。</p>
因為他已經做了一件事，他在神女麵前主動暴露了那一冊紙簡，和紙簡上那些字跡。</p>
得知死訊的那一瞬間他就會明白，神女殺霍去病，是因為那冊紙簡，因為他。</p>
這是在殺雞儆猴，是在向他展露神威，施以警示。</p>
可殺雞儆猴的另一麵，不就是承認了自己隻有殺雞的能力，而難以殺掉那隻猴子？</p>
則等同於向劉徹承認，神女在意他的忤逆和僭越，因他的所作所為而動怒。</p>
可是神女不能殺他，甚至沒辦法向他施以足夠有力度的懲戒，神女隻能泄憤一般地殺了那個無關緊要的霍去病，就如同在他麵前殺掉一隻雞。</p>
殺雞，也要看是在誰麵前。</p>
膽小怯弱的人當然會因為噴濺而出的雞血而驚駭欲絕，可劉徹這種惡毒的猴子立刻就能從那些雞血裡看出那把殺雞刀的局限。</p>
倘若走到那一步，則他必然不會後退，他隻會更瘋狂地撲上來，手腳並用，甚至不會浪費一秒鐘時間去擦乾淨噴到臉上的血！</p>
不殺不足以立威，殺則局勢立刻無法收拾。</p>
係統如果還有人身，此刻絕對已經冷汗滿身。他看著攤平在劉徹麵前的那冊紙簡，麵色驚怖眼神悚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簡直肝膽欲裂。</p>
他已經被綁死在了林久的船上，與林久榮辱與共，更生死與共。而林久此刻已經陷入死局。</p>
之前他想的那些根本都是錯的，這一回，林久不是犯了錯，也沒有叫她亡羊補牢的餘地。此時此刻，這就是死局。</p>
片刻之後，係統收拾心情，重新冷靜了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