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在霍去病身上,但現在矛盾的中心點已經從霍去病身上,轉移到了劉徹身上。所以霍去病不能殺。”</p>
林久一言不發,不說對,也不說不對。</p>
係統用冷靜的聲音說,“現在最好的辦法似乎隻有按兵不動,這樣劉徹會因為顧慮而不敢直接撕破臉皮。可這樣的顧慮並不能長久地阻攔住劉徹,反而會引動源源不絕的試探……”</p>
“但你不會這樣做,這不是你會走的路,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絕不會另自己陷入如此被動的境地。”</p>
“這是死局,但你會破局。因為你是林久。”</p>
“你將會有一個大動作,不然你選擇在此時恢複理智就變得毫無意義。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從沒見過你做毫無意義的事情。”</p>
係統說到這裡,忽然心裡一動。</p>
林久還是沒有說話,這令他更肯定了方才在心裡閃過的那一線靈光。</p>
她是林久,她不會令自己陷入如此境地……那她難道真的絲毫沒有預料到如今的局麵嗎?她難道沒有想到,拿出紅薯、水泥和造紙術之後,劉徹會從這種種神跡之中抓住致命的主脈?</p>
那麼,這一回,這件事情的起因,真的在霍去病身上嗎?</p>
係統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他搞錯了事情的起因。</p>
問題依然出在時間上。</p>
誠然劉徹是因為霍去病這件事而做出試探,可冶鐵技術的革新並非一朝一夕之事,在此之前不知道多久的時間裡,他已經在默默推行這件事情,在默默地窺伺神女的高位,欲取而代之。</p>
係統深吸一口氣,沒有再說話,而是轉動視線,細致地端詳著劉徹。</p>
劉徹依然沉浸在那冊紙簡中,似乎對暗中的潮湧一無所覺。暖而軟的燭光落在他身上臉上,他臉上沒有表情,側臉看起來溫和而沉靜。</p>
就在這樣的沉靜中,係統意識到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長時間地觀察劉徹了,以至於他竟然想不起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劉徹在神女身邊已經可以保持這樣的鎮定自若。</p>
再然後他想到更多的事情,從劉徹第一次見到神女時開始回想。須臾之後他從那些回憶裡意識到,劉徹從未有過試圖逃避神女的舉措。</p>
哪怕是在他掌權之前,在他以為神女會吃掉他的血肉的那段時間裡,那時候他對神女的畏懼昭然若揭,但他仍然花費大量的時間陪伴在神女左右。</p>
簡直像是自虐一般……而這樣自虐的狀態,更近似於一個古老的成語,古老的臥薪嘗膽。</p>
昔年先秦春秋之際,越王勾踐十年臥薪嘗膽,終於破滅吳國,一雪前恥。</p>
如今劉徹以這樣的自虐和隱忍,在神女身邊堅持了這麼多年……</p>
係統輕輕吐出一口氣,他全都明白了。表象全都是假象,那劉徹從來不曾甘心屈居在神女之下,他早有忤逆之誌,早生篡權之心。</p>
他忽然覺得有點悲傷,他被劉徹的所作所為精神折磨過很多次,被林久折磨過更多次。</p>
但其實他心裡一直很敬佩他們兩個人,覺得他們都是稀世的聰明人,有時候還會偷偷地想或許這就是襄王神女,棋逢對手,共舉盛世。</p>
能見證這樣兩個人聯手締造的大時代,他有時候,也會感到一點點的與有榮焉。</p>
可是現在真相就這樣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麵前,原來沒有襄王神女,隻有你死我活。</p>
“何至於此。”係統喃喃說。</p>
“不然呢?”林久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有點納悶。</p>
“你也知道劉徹少為太子,年少登基,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必定至高無上,天下一人。如今又看到神權在他眼前、在他之上,怎麼可能不想辦法去奪取呢。”</p>
係統張了張嘴,呆滯片刻,誠心誠意地發問,“那這個局要怎麼破?”</p>
可林久隻是平靜地說,“你也看到劉徹如今的模樣。”</p>
係統沒太聽懂這句話,“劉徹現在怎麼了?”</p>
他邊說邊看向劉徹,看見他已經收起那冊紙簡,重新抽了一冊竹簡慢慢翻看,臉上還是那種沉靜又溫和的表情。</p>
所謂居廟堂之高而不動聲色,或許便是如此。</p>
林久輕聲說,“他很悠閒啊。”</p>
“悠閒?”係統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滿腦子悲戚蒼涼的心思都被這兩個詞震得灰飛煙滅。</p>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給係統帶來一種熟悉的感覺……係統忽然想到一件事,此前他那麼多胡思亂想可能都沒有意義,但其中一句,微不足道的那一句,絕對有意義。</p>
林久不做無意義的事情,所以她選在此時恢複理智是為了什麼?</p>
不殺劉徹,也不殺霍去病,但要破局,要做一個大動作。</p>
這個大動作……是什麼?</p>
迎著係統匪夷所思、驚詫莫名、不明絕厲的視線,林久打開了【係統麵板拉開【成就麵板像她之前做過很多次的那樣,開始挑挑選選。</p>
同時用一種冷靜得叫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說,“是我讓他太悠閒了,之前一直是他出招而我拆招。”</p>
係統想了想,覺得確實如此,之前劉徹和林久的相處模式一直遵循著劉徹蠢蠢欲動,林久雷霆打擊的流程,如是反複循環。</p>
然後他聽見了林久繼續說,“現在他的招數已經拆無可拆,那就換我來出招吧。”</p>
係統渾身寒毛都在這一句話裡炸了起來!</p>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劉徹出招,是以皇權篡奪神權。</p>
那林久出招,莫非,是要反以神權篡奪皇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