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變幻,時間差不多到了霍去病往常應當告退的時候。
霍去病摘掉麵具,低下頭,他什麼都沒說,但是俯拜而下,額頭觸到交疊的手掌。
他莫名其妙地行了一個莊重的大禮。
係統的思路被打斷了,“啊,不是,他為什麼突然對你行禮?”
林久眼瞳明淨地看著他,向係統說,“他在向我道歉。”
係統傻了,“不是,我錯過了什麼?你們又搞了什麼新東西?”
林久說,“你什麼都沒錯過。因為他在我麵前戴上了薩滿的麵具。”
之前他也說過這是隻有得到神的認可才能戴上的麵具。
而他當然不可能得到匈奴人的神的認可,神都被他搞沒了還怎麼認可。
所以這其實是瀆神的行徑。
係統有點懂了,“他不可能在意匈奴人那個神,但是你也是神,而且你之前和那個神開戰,你和那個神大概可以算是同類。”
“所以他覺得,冒犯那個神,尤其是在你麵前,就等同於冒犯你,是這個思路嗎。”
係統覺得他們城裡人好複雜,不過。
“他還主動向你道歉哎,他人還蠻好的。”
“畢竟他如果不說,你其實也想不到這一點吧。”
“可見他是敬畏你的啊!”
係統激動起來了,“說實話被這種人敬畏感覺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林久沉默了。
係統說,“怎,怎麼了?”
林久發自內心地說,“你一直都好樂觀啊。”
係統條件反射開始反思。
霍去病像從前那樣告退離開了,沒有流露出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薩滿的麵具被他留下來了,沒有帶走,畢竟是送給神女的禮物。
係統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他留下來的麵具。
忽然僵住了。
是,是啊。
如果霍去病不行禮,不道歉,那正常人都不會往“冒犯神女”這個方向去思考吧。
更何況這裡隻有他和林久兩個人,那副麵具也是林久主動給他扣上的,就算是覺得不妥,也應當若無其事地掩飾下去吧。
畢竟有些事情不揭穿就等於不存在。
但他偏偏主動道歉——主動揭穿了這件事情。
他坦然地承認了,至少在那一瞬間,他心裡想到了冒犯神女,這樣的事情。
這算什麼敬畏,這根本是挑釁吧!
係統簡直要瘋了,“我感覺我在你們中間我就是一條狗。”
“那所以你在想什麼,你為什麼主動把麵具往他臉上扣啊!”
林久說,“因為想到他之後會做的事情,所以覺得很合適。”
“那所以他之後又會做什麼事啊?”
——
天色漸晚,阿竹靜悄悄地走進來,領著侍女們逐一點上燈燭。
之後那些侍女就都退去,隻有她一個人留下來,站在角落裡,隨時聽從林久的吩咐。
她在林久身邊待了很多年了,漸漸的也從曾經那個荏弱的和親公主,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官。
她在林久身後這樣站了那麼多年,但林久也從來沒有吩咐過她。
這麼多年的,落空的等候,在寂靜廣闊的宮殿襯托下,有一種哀婉的悵然。
係統正在看她。
因為今天她的視線正落在那個鮮豔的薩滿麵具上,其中有一種不同於尋常的,鮮活的靈動。
這麼多年來,她好像是第一次對一種東西,表現出來“想要”的情緒。
係統感覺有點不忍心,他其實有點心軟,相處了那麼多年的女孩子,如果是他,一定會把這個麵具送給她。
但是林久不一定,她從來不看這女孩一眼。
“你想要嗎?”
“嗯,想要什麼?”係統條件反射地回應。
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不對。
這句話並不是說給他聽的。
林久說出聲了,她在跟那個女孩說話。
係統看過去,果然,那女孩眼睛都睜圓了,露出一點竭力掩飾之後的錯愕。
林久走過去,把麵具遞給她。
她呆呆地接住了。
係統呆呆地看著。
他人都傻了,“你在乾什麼?為什麼突然?”
林久說,“可能是試著改變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