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第 145 章(2 / 2)

他和她都落得了這樣悲慘的下場,他早該知道他應該陪著她,他早該知道的。

沈述的聲音那樣輕,那樣淡,仿佛一根極細的線,似乎下一秒就會斷了:“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沈述麻木地轉過身,他的身子僵直,眼底沒有任何焦點。他緩慢地向前走著,唇緊緊抿著,臉上的每一絲弧度都刻著絕望。

他已經死了,心跳和呼吸早就靜止了,但為什麼他還會感到絕望呢?

太監擔憂沈述,急切地喚了幾聲:“殿下,殿下……”

可是沈述已經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此時的沈述就仿佛一個靜默的黑影,再也沒有任何事會波動他的心了。

沈述渾渾噩噩地走著,他不知道自己會走向哪裡,他也不在意自己最終會去向何處。

他來到枉死城後,神情皆無喜無怒,隻有今天知道葉穗已經死了的消息,他的眸底才染上了情緒。

沈述的視線忽然一頓,他想到葉穗和自己都是枉死之人,那麼她應該也會來到枉死城。

沈述空洞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從那天開始,枉死城城門大開,陰兵帶新的枉死之人來這裡的時候,沈述都會關注他們,他想看看那人是不是葉穗。

沈述就這麼一天天來到城門口,他來的次數多了,其他人都覺得有些奇怪。

從不在意任何事物,孤僻至極的人,竟然會開始關心彆的人,真是太奇怪了。

有人忍不住去問他:“你經常坐在這裡,是在等誰?”

沈述的視線落在城門上,他的神情溫柔,聲音溫和至極:“我在等我的妻子。”

這一天,城門再次開了,沈述認真地看了過去,來的人不是葉穗,他有些失望。

沈述看見來的枉死之人不是葉穗後,他就會轉身離開,去枉死城的其他地方去尋找葉穗。

葉穗要麼是還沒來,要麼就是魂魄已經在此了。他一天天重複著這樣的行為,日日如此。

沈述的背影沉默又執著,仿佛一把孤單冷冽的劍。劍未出鞘,人已變得蒼涼。

一天天過去了,枉死城裡不見日月,黑夜光明不辨,沈述和葉穗已經不知道他們找了對方多久了。

可是,他們始終沒有見到對方,始終在一步步錯過。

枉死城那麼大,他們相遇的機會那麼少,可是彼此還是沒有放棄尋找對方。

這樣漫長又無望的日子,他們就這麼一天天熬了下去,帶著會見到對方的期盼,帶著會重逢的希望。

枉死城有一個定律,凡是即將要投胎的人,他們會一點點忘卻關於人間的記憶。越臨近投胎,記憶消散得越快。

葉穗奇怪,最近這段時間她的意識有些混混沌沌的,腦海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漸漸消失。

投胎倒數三十天。

葉穗看到了自己和一個男人站在一起,她和那個男人看上去很親密。葉穗明明看見了男人的臉,她卻想不起他叫什麼了。

投胎倒數第十天。

葉穗看到了自己穿著嫁衣,披著紅蓋頭坐在那裡,桌上龍鳳燭悠悠地燃著,有一個男人長身而立,站在她的麵前。

他身子前傾,手緩慢地觸向她,似乎打算掀起她的喜帕。下一秒,畫麵儘數消失。

葉穗詫異萬分,這個男人是誰?她和這個男人是夫妻嗎?那為什麼她竟他的臉都看不清了?

葉穗十分不解。

投胎倒數第二天,葉穗看見了漫天揚起的火光,火勢那麼大,吞噬了宮殿,也吞噬了她的身影。

臨死前,葉穗神情悲痛,帶著思念,又帶著遺憾,她喚了一個人的名字。然後,大火就覆蓋了上來。

葉穗猛地睜開眼,記憶全數消失,而她此時身在枉死城,孤零零一人。

葉穗望了望周圍,神情木然,她的腦袋裡空空蕩蕩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哭了。

這一天,城門開,陰兵來,投胎時機已到。陰兵將會帶一男一女去投胎,沈述和葉穗。

葉穗和沈述站在那裡,他們四目相接。他們找尋了對方這麼久,終於見到了彼此,可是,他們卻不認識對方了。

葉穗雖然沒有了記憶,但她一看見沈述,就呆在了那裡。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像被針紮了一樣疼,細細密密的疼痛蔓延全身。

葉穗眨了眨眼,眼淚落了下來。

她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看不清了,可她卻覺得,最難過的事情也不過如此了。

沈述看見葉穗,也怔在了原地,眼底浮上了淚意。他感覺自己的心生生地疼,好像裂了一條縫一樣,那條裂縫無法彌補。

兩人心裡不約而同浮現了一個想法,他們認識嗎?

下一秒,沈述和葉穗幾乎同時開口,他們聲音極輕,問了相同的一句話:“我以前是不是認識你?”

話音落下,兩人同時怔住。

葉穗心想,如果她不認識他,如果他們之間沒有牽連的話,為什麼她看見他的第一眼就那麼想哭,那麼悲傷呢?

沈述沉默地想,他和眼前的女人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她一哭,他就這麼難受,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抱住她,安慰她。

可是,這個答案沒有人能回答他們。

見麵不相識,相愛難相逢,仿若他們這縹緲又孤寂的一生,遺憾重重。

沈述和葉穗都感覺自己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他們望著對方,拚命想在記憶裡找出對方的存在,可是記憶清零,那遙遠恍惚的前世,已是舊夢。

陰兵帶著沈述和葉穗去投胎,沈述的下一世是去古代,而葉穗則到了現代。

-

葉穗投胎時記憶早就被抽離,她不記得那個鐵馬金戈的夏周王朝,也不記得那個愛她至深的男人。

這一天,葉穗起了床。她看到了網上的新聞,她家附近開了一家新的博物館。

新聞上提到,那裡有一根奇怪的發簪,專家們研究了很久,都不知道這來自哪個朝代。

葉穗看到這個新聞後,心裡就起了一個念頭。她想去看看那個不知道來自哪個朝代的發簪。

明明發簪和自己沒有任何聯係,這個念頭卻越來越強烈,葉穗起身出了門。

葉穗到了博物館,現在時間還早,博物館裡的人很少,有些冷清。葉穗沒打算看其他古董,她問了工作人員,徑直來到發簪那邊。

葉穗站在發簪麵前,目光落了上去。那隻發簪上已經染了一些歲月的痕跡,

但它的華美和精致卻不減分毫。

發簪帶著跨越了多年的滄桑和悲涼,透著醇厚深沉的古韻。

葉穗望著發簪,感慨了一聲,這個發簪應該是男子送給心愛的女子的吧。發簪這麼好看,那位送簪人有心了。

不知道為何,葉穗心中驀地湧上了莫名的熟悉感,還有淡淡的酸澀感。她看著發簪,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一串串字符。

發簪極為神秘,朝代未明、簪的主人未明、送簪人、心愛的女子……

一個個字交織浮現,葉穗忽然覺得頭有些脹痛,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她心底浮現出來。

葉穗思緒翻湧,這種感覺熟悉至極,似曾相識。到底是為什麼?

半晌,葉穗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她的手輕輕地覆上玻璃,她直直盯著玉佩,不自覺喃喃問了一句:“是你嗎?”

她的語氣似悲又喜,不知悲從何處來,更不知道喜從何處來。

話剛說出口,葉穗就怔了一怔。她為什麼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她說的你,又是在指誰?

葉穗垂下手,她看著發簪,神情複雜。

這時,葉穗周圍已空無一人,寂靜極了。發簪忽然發出幽幽的光,光暈漸漸擴大,朝葉穗的方向擴散。

光包圍了葉穗,葉穗消失在了原地,“啪”地一聲,她的包落在了地上。

許久,玉簪周圍的光消失,玉簪依舊靜靜地躺在了那裡。而它前麵已是空無一人,仿佛沒有人來過一樣。

葉穗離開了現代世界,她以為自己是穿到了一本書,但她並不知道,她即將和她前世的愛人相遇。

時隔漫長寂寥的光陰,沈述和葉穗終於相聚到同一個世界裡,隻不過兩人記憶早就消散,對彼此來說,他們已是陌生人了。

從現在開始,一切清零,從頭開始。

葉穗坐著出租車,回到了家裡。她走進門,沈述抬起眼,他們對上了彼此的眼睛。空氣緩緩流動,風掠過窗沿,仿佛一聲歎息。

他們兩人四目相接,一個淡漠冷冽,冷若寒冰,看著她的眼神,仿若她是一個陌生人。

一個明豔鮮活,豔似薔薇,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淡淡的疏離。

彼時,他們是一對相愛的戀人。此時,他們相見不相識。

窗外是幽靜的夜,雪白皎潔的月光,空氣中有花香隱約浮動。“滴答”一聲,牆上的鐘開始緩慢地走動。

從這一秒起,命運的齒輪開始悄無聲息地轉動。

有些人總會重逢,有些遺憾總會彌補。沈述和葉穗曆經幾世的分離,兜兜轉轉,還是會相遇、相識、相愛。

多少次的輪回,才可以換回一世的相逢,萬幸,沈述和葉穗沒有再被命運辜負。

那些刻骨銘心的糾葛,那些憾而未得的緣分,在這一世,終將圓滿。

這一次,他們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永世不分離。

上一頁 書頁/目錄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