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怔怔的看著太後,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而太後顯然也不想聽他說什麼,一甩衣袖轉過身去,便有壽康宮的宮人送了座椅上前,她迆迆然落座,目光終於轉向羋秋:“聽說,皇帝昨晚在椒房殿耍了好大的威風?”
羋秋這才大夢初醒般緩過神來,近前幾步,有些窘然般的叫了聲:“母後。”
“哀家看你是昏了頭了!”
太後一掌擊在案上,同樣沒什麼好臉色給她,頭頂步搖上劇烈搖晃的流蘇顯示出她此刻不豫的心境,言辭更是犀利:“後妃有過,該當如何問罪,自有定法,哪有天子越權,替皇後處置宮妃的?!”
“你倒好,生生叫人把郭氏和林氏給打死了,驟雨寒夜,竟還讓那麼多宮嬪在庭院裡罰跪!”
她怒極反笑:“皇帝,你知不知道,寶瑛昨晚從椒房殿回宮沒多久,便發起燒來了,隻是她被你嚇住,竟連差人去請太醫都不敢,在寢殿裡生生熬了一夜!虧得侍從忠心,早早在壽康宮外等候,宮門一開,便求見哀家——你可知道太醫診脈之後怎麼說?他說,若是再晚一些,寶瑛的腦子都要被燒壞了!”
羋秋聽得眉頭微皺:“母後,兒臣之所以如此懲處六宮,當然是因為他們有錯在先,這些事情兒臣心中有數,您隻管在宮中享清福便是,何必插手其中。”
太後不意兒子竟會同自己頂嘴,著實吃了一驚,心裡頭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我兒一向孝順,必然是有小人挑唆,他才會忤逆我。
當下這時節,小人舍皇後其誰?
伴隨著皺眉的動作,太後眉心處的那道溝壑更深。
她不再同羋秋言語,而是轉頭去看挨完巴掌之後便呆在床上的皇後,語氣不善:“怎麼,哀家到這兒都快一刻鐘了,皇後還沒想起來該怎麼給哀家請安?”
皇帝怔怔的看著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母親,神色慘淡,一言不發。
羋秋卻起身到床榻邊落座,握住了皇帝的手,喝了一碗熱水下肚,他身上剛有點熱乎氣,又被太後這兩巴掌給打散了。
她說:“好了母後,您就彆再難為皇後了,皇後她……”
羋秋痛惜的蹙起眉:“皇後她小產了。”
太後聽罷,神色卻未有和緩,眉宇間狐疑之色愈甚,恰在這時候,外邊近侍們急匆匆前來回話:“太後娘娘,陛下,太醫來了!”
羋秋麵色一振。
羋秋扶著皇帝躺下,宮人們近前來放下帷幕,絲帕往手腕上一墊,太醫低著頭將手搭上去,凝神診脈,半晌之後,方才將手收回。
第一個出聲詢問的反倒是太後:“皇後是小產了嗎?”
太醫搖頭:“從脈象上看,娘娘並非小產,而是天葵時至,之所以會腹痛難耐,則是因為體虛受寒,臣為娘娘開幾服藥,吃上一段時間,自然會有所緩解……”
太醫話未說完,太後便是一聲冷笑,揮袖將侍從全打發出去,橫眉怒目道:“哀家從前還當皇後是個好的,雖小氣了些,倒也有個國母樣子,今日一見,才知是大錯特錯!”
皇帝愕然抬頭,不知又是哪裡觸怒了母親。
羋秋則皺眉道:“母後,彆說了,皇後不是您想的那種人!”
“不是哀家想的那種人?哈哈哈!”
太後大笑三聲,難掩譏誚:“皇後還真是好手段,連皇帝都被你籠絡過去了!可惜哀家眼不瞎耳不聾,一眼就看得出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她也不等皇帝分辯,便劈頭蓋臉道:“哭訴自己小產了,好一個小產了——你打量哀家和皇帝是傻子嗎?!你被幽禁椒房殿一年之久,哪裡來的身孕?虧得太醫說是搞錯了,如若不然,杜家九族都不夠賠!”
皇帝愕然醒悟,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想錯了,可他是個男人,當時又事發突然,哪想得到這麼多?
他嘴唇囁嚅幾下,小聲解釋道:“可是兒臣肚子痛了很久,又見有血跡和……”
皇帝這幾句無力的辯解在太後麵前就像是草紙一樣,毫不費力的被戳透了。
“皇後是鐵了心跟哀家裝糊塗麼?!”
“你有沒有身孕,你自己不知道?!”
“難道你連天葵和小產都分不出來?!”
“總不會,這是你第一次來天葵吧?!”
“你有理你說話啊!”
皇帝:“……”
太後見她辯無可辯,心下大快,當下向羋秋道:“杜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先以諂言構陷六宮,掃除異己,又知道哀家眼睛裡容不得臟東西,為求自保,便裝出小產的樣子來博取君心,這樣下作的東西,怎麼能繼續做國朝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