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皇帝與徐太傅匆忙奔赴壽康宮,等到了地方之後,卻在門前見到了一個熟人。

是莊靜郡主。

她大概是在宮門外等得久了,臉頰上都透著不健康的青白,手指同樣凍得紅腫,見皇帝到了,急得聲音裡都帶著哭腔:“你不在宣室殿坐鎮,怎麼到這兒來了?可是陛下有什麼——”

皇帝握住了她的手:“陛下很好!”

馬上又問她:“母親怎麼在這兒?”

莊靜郡主歎氣道:“我聽人說截獲了……”

周遭侍從仆婢不少,她頓了一下,略過去那件要命的文書,方才繼續道:“便覺得太後娘娘大抵是誤會了,差人去給你送信,又覺得不太妥當,就想著往壽康宮來求見,隻是太後娘娘不肯見我。”

皇帝聽罷心頭愈發急切,馬上向守在壽康宮門外的宮人們道:“速速通傳太後,本宮與徐太尉有要事求見!”

宮人遲疑幾瞬,到底入內通傳去了,約莫過了半刻鐘,又折返回來:“太後娘娘靜臥養病,剛剛才吃過藥,現下已經睡下,還請娘娘與太傅明日再來。”

這都火燒眉毛了,哪能等到明天?!

若是太後手書的勤王詔書真的傳到了不該傳的人手裡,還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風浪!

皇帝情急之下,便要硬闖,剛邁過去幾步,便見太後向來倚重的方嬤嬤走出門來,橫眉怒目,聲色俱厲:“皇後娘娘,太後娘娘臥病已久,你身為兒媳後輩,不前來侍奉湯藥也就罷了,反倒在太後娘娘服藥睡下之後帶了人來攪擾,是何居心?!”

皇帝哪有時間同她分說,滿心焦躁幾乎要將他點燃,電光火石之間,他忽的想起一事,注視著方嬤嬤,質問道:“慈姑呢?一向都是你在母後身邊顧看,慈姑負責迎來送往、打理壽康宮一乾瑣事,母後既睡下了,你便該在旁侍奉,怎的越俎代庖,替了慈姑的差事?!”

方嬤嬤被他問個正著,難免露出幾分惶惶,皇帝見狀便知其中有鬼,正待乘勝追擊、開口追問,徐太傅已經扯住了他衣袖,近前兩步,壓低聲音道:“可是太後娘娘有什麼不好?”

方嬤嬤臉色頓變,皇帝腳下更是一個踉蹌。

徐太傅看得心驚,立時便肅了神色,鄭重道:“你該知道,當日是我力主國儲應立嫡出,將陛下扶上儲位,你信不過我,還能信誰?你若對太後娘娘有半分忠義之心,便不該隱瞞於我!”

那嬤嬤嘴唇囁嚅幾下,神色躊躇,深深看了徐太傅三人,終於道:“還請隨從奴婢入內分說。”

……

事到如今,皇帝心中已經有了猜測,腳步飄忽,神情木訥,幾乎是被莊靜郡主攙扶著走進去的。

方嬤嬤在前引路,領著他們進了太後的寢殿——莊靜郡主是女眷,皇後是嫡親的兒媳婦,無需避諱,而徐太傅也已經年老,自然不必講求什麼男女大防。

太後死後,便有人為她整頓儀容、改換妝扮,幾人入內時,便見太後親近信任的幾個嬤嬤守在旁邊,眼睛早已哭得通紅,見皇帝他們到了,臉上不約而同的顯露出幾分警惕,下意識的看向方嬤嬤。

方嬤嬤道了聲“無妨”,又向她們示意徐太傅:“這是陛下的尊師徐太傅,若是連這樣的忠臣都信不過,咱們又還能指望誰?”

此時無需強裝鎮定,偽作堅強,她終於流露出幾分淚意:“太傅來得晚了,太後娘娘她,已經薨了。”

話音落地,皇帝就軟倒在地上了。

莊靜郡主提不住他,趕忙蹲下身去掐他人中:“若離,你振作些,太後娘娘已經故去,你若是再倒下,局勢卻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

徐太傅往這邊看了一眼,見已經有宮人協同莊靜郡主攙扶皇後,便不曾近前,隻微微垂首,向方嬤嬤道:“事關重大,太後娘娘身份不同尋常,還請叫老夫一睹娘娘儀容。”

方嬤嬤拭淚道:“這原也是應當。”

便領著他近前幾步,輕輕將蓋在太後麵容上的巾帕掀開。

徐太傅側眼去瞧,便見塌上人果然是太後無疑,隻是雙眸鬆鬆閉合,兩頰凹陷,五官隱隱扭曲,渾無半分安泰靜穆,反倒戾氣橫生,難掩怨憤。

他眉頭猛地一跳——這是心存不甘,橫死之態啊!

徐太傅目光隱蔽的在內殿裡掃了一圈兒,再去瞧太後屍身,便觀察出了更多的可疑跡象。

她大半指甲上都塗著鮮豔的蔻丹,更顯得新長出來的一小節指甲黯淡無光,尋常婦人或許會如此,但是養尊處優、衣食優渥的太後卻不該如此,甲床最深處,裹挾著些許烏色,再去看太後嘴唇,紅色的唇脂之下,唇心隱隱透著一縷深紫……

這是中毒的征兆!

徐太傅暗自心驚,還待再看幾眼,方嬤嬤卻已經將那張巾帕重新蓋住太後麵容,身體一轉,擋住了他的視線。

“太傅大人,”她麵有哀戚,彆有深意的看一眼皇帝和莊靜郡主,這才道:“太後娘娘臨終前最放不下的,便是陛下和國朝江山,您是輔弼之臣,忠義之心天下皆知,這種事情,您該拿個主意啊!”

徐太傅將方才的發現掩下,開門見山道:“速速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老夫!”

方嬤嬤便一五一十的講了,末了,又哽咽道:“皇後在宮中時常忤逆太後,妒害宮妃,殊無半分孝義之心,陛下剛剛中毒暈厥,她便假傳聖旨來騙走淑妃娘娘,矯詔將其賜死,又一力起複母家父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太後娘娘用虎狼之藥吊著命寫了勤王詔書——實在是不得不防啊!”

徐太傅扭頭去看滿臉悲慟的皇帝和莊靜郡主:“皇後娘娘與郡主又作何解釋?”

皇帝痛苦不已,搖頭道:“本宮之所以賜死淑妃,一是因她私送凶器於玉英殿,以至於陛下龍體受損,二是為天下蒼生,絕無他心!”

莊靜郡主更是直截了當:“不妨請皇後降下懿旨,傳召杜家子弟入宮,儘數幽禁掖庭,若杜家與皇後有不軌之心,可殺之以謝天下!”

杜太尉今年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要真是能把兒孫子侄都拋下,鐵了心的造反,那真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稀罕。

徐太傅聽罷神色微鬆,卻不同她講什麼客氣話,當即便拍板道:“先小人後君子,請皇後即刻擬旨!”

皇帝剛剛死了娘,這時候還被逼著表忠心,心中滋味豈能好受,狠狠瞪了徐太傅一樣,恨恨彆過臉去。

莊靜郡主勸慰似的拍了拍他手臂,叫他往一邊安坐,自己向徐太傅道:“她這幾日經的事情多,心都亂了,且叫她靜一靜吧。”

又往書案前坐了,提筆蘸墨:“我來寫,書信送出去之後若杜家兒孫不至,可斬我母女二人祭旗!”

她心裡邊自有考量。

我女孩聰敏,不出數日便將皇帝筆跡學得惟妙惟肖,皇帝卻未必有這功底,徐太傅又是他老師,若教他發現了什麼端倪,豈非前功儘棄?

徐太傅看了眼木怔怔坐在一側的皇帝,倒也不曾多想,接過莊靜郡主書就的信件一閱,旋即便令內官送出宮去。

對於杜家來說,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杜太尉跟莊靜郡主是家主與家主夫人、唯二能夠徹底掌控杜家的人,他們都在宮裡;皇後是天子之妻,當朝國母,杜家最重要的政治旗幟,她也在宮裡。

既無實權,又沒大義,就算真有心裡邊打著算盤的,也不敢挑在這個時候鬨事,見到信件之後,馬上解除兵刃,老老實實的跟著內侍們進了宮。

杜家如此為之,立時便洗清了身上為數不多的嫌疑——人家把後輩兒孫的性命都交給你了,你怎麼還能說人家想造反?

下一個該料理是就是承恩公府了。

如方嬤嬤所說,太後隻差遣出去三撥人,其中一波兒給莊靜郡主攔下了,另一撥兒被徐太傅識破,反倒是最開始用來做障眼法的慈姑順風順水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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