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淩亂的腳步聲傳來,並不是因為來的人多,而是因為來人行路時搖搖晃晃,毫無章法。
伴隨著這腳步聲,那酒氣愈發濃重起來,混雜著大殿之內刺鼻的血腥氣,愈發令人作嘔。
其餘幾個還能穩得住的秀女都慘白著孔,強撐著不曾倒下,唯蕭綽平心靜氣站原地,眼觀鼻鼻觀心,色如常。
一雙黑色靴子出現她前。
今上天子屈起兩根冰冷的指,慢慢抬起她下頜。
蕭綽順勢抬起頭來,目光從那雙黑靴逐漸上升到繡著盤龍的青色天子常服,繼而是散落肩頭的發絲與的孔。
就相貌而言,今上可稱得上是雄偉奇俊,隻是眉眼間凶戾之色過盛,那黑色瞳仁下留窄窄的一條白,尋常時候倒不覺得什麼,當凝靜氣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眼底潛藏的陰鷙之氣呼之欲出。
就這麼目不轉睛的著蕭綽,見她絲毫不露怯色,半刻鐘後終於將鬆開,放聲大笑起來。
“膽子大啊。”
今上撫著腰刀,一邊笑,一邊問她說:“你是誰家女兒?”
蕭綽遂行個禮,向道:“家父蕭遠祿,官居相位。”
今上“哦”了一聲,容易止住的笑聲又一次響了起來:“不舍得把二女兒送進宮,就把你找來堵朕的嘴?這老東西鬼得很,哈哈哈哈!”
已經過了中午時分,光影移挪,的孔隱藏陰影之後。
蕭綽聽笑著點了點殿外的帶刀侍從:“你們,帶著踏雪蕭家走一趟,把蕭相的寶貝女兒……”
說到這兒,今上停頓一下,轉過頭問蕭綽:“你爹叫你來頂替的那個妹妹,叫什麼名字?”
蕭綽略頓了頓,回答說:“叫蕭明明。”
“噢,蕭明明。”今上了然的點點頭,繼續同帶刀侍從們道:“把她弄出來,叫踏雪拖著出城跑五十裡,完之後再把人送回。”
侍從絲毫都沒遲疑,領命而。
腳步聲逐漸遠。
蕭綽心頭隨之落下一片陰翳。
那是個活生生的、會哭會叫的人啊!
精心保養的皮膚沙地上蹭一下都會破皮出血,拖行五十裡……
彆說皮肉會爛個徹底,骨頭都未必能剩下一半!
渣爹是王八種子,唐夫人不是什麼東西,蕭明明不是善茬,可是跟前這個玩鬨著射幾十個人,輕描淡就用酷刑消磨掉一條性命的渣滓來說,們比白蓮花還純潔!
最壞的結果出現了。
她前的,是個人性泯滅、樂於用一切酷刑來折磨人的精、摧殘人的肢體的畜生。
比這更糟糕的是,清楚的道自己做什麼,並且著足夠敏銳的頭腦和洞察力。
清楚自己百官之中的風評,道蕭家不願意叫唐夫人所出的二小姐入宮,所以鄉下找了原配所出的女兒來糊弄。
隻是純粹的壞,但並不蠢。
而且掌控著權力。
世間還比這更可怕的組合嗎?!
蕭綽心頭起了風,臉上卻仍舊不顯露異色。
今上一直觀察她的色,她無論聽見什麼見什麼都不改色,實覺得很意思:“痛快嗎?”
道:“朕如此為之,可都是為了替你出氣啊。”
蕭綽遊刃餘的建議:“陛下沒考慮過,把我爹一起安排上呢?”
今上雙眼緊盯著她,慢慢靠近她耳邊,語氣飄忽,像是一隻鬼:“從前宮裡個張昭儀,仗著得寵,為她的父親討官,你道後來她怎麼樣了嗎?”
蕭綽:“我道,陛下覺得她膽大包天,竟敢插前朝政務,用鋸子把她鋸開了。”
今上又問她:“朕用一刻鐘的時間把她鋸斷,你猜,鋸斷你要用多久?”
蕭綽伸扶住的肩膀,略微用力一推,使自己對上的視線:“這之前,請陛下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今上饒興味的著她,露出一個願聞其詳的表情。
蕭綽認真的問:“陛下春秋鼎盛,諸皇子年紀尚小,倘若陛下駕崩,會是皇子繼位,還是皇弟繼位?”
今上聽她問及自己後之,竟不動怒,抬頭望天想了片刻,同樣認真的回答她:“按製來說,該是皇子繼位的,隻是朕那幾個弟弟同朕是一丘之貉,多半會謀逆篡位吧!”
蕭綽又問:“如果陛下為皇弟,朝臣謀逆弑君,之後又向陛下投誠,陛下會包庇嗎?”
今上冷笑出聲:“皇族內部如何爭鬥,都是自家之,豈容家奴興風作浪?!”
蕭綽了然的“噢”了一聲。
她不是變態,猜不到變態想什麼,但是變態跟變態之間的腦回路一定是相通的!
同時,她不是,做不到如原那樣用真心和純真感化瘋比男,她很愛惜自己的頭蓋骨,至少現還不想貢獻出叫人製作成工藝品。
再漂亮不行!
正常人跟瘋比是沒辦法講道理的,因為你根本無法預測哪一天會突然發瘋,用刀剖開你的肚子,又或掄著鋸子把人生生鋸成兩段。
刀落下來的時候很痛苦,提心吊膽等著刀落下來,更痛苦!
遇上這種開局,如果做不到暴力碾壓的話,就彆抱成功通關的希望了,最直接是最效的辦法,就是把人拉到同一條起跑線上。
蕭綽說:“陛下雖然富四海,但是一樣東西,您跟天下人都是一樣的。”
今上眉梢微挑:“哦?”
“那就是……”
蕭綽抬一榔頭過,沒給任何反應的時間,直接給腦袋乾稀碎。
“天子,販夫走卒,都隻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