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梅想開門嗎?
不想。
張雪梅敢不開門嗎?
不敢!
丈夫跟孩子還在臥室裡睡覺, 而門鈴卻仍舊在吵,張雪梅壯著膽子趴在貓眼上一看,就見唐強軍頭發亂糟糟的, 兩眼通紅, 情緒裡有一種幾近瘋魔的東西在醞釀。
她不由自主的打個哆嗦,心生畏懼, 又害怕門鈴聲繼續下去將丈夫引過來,遲疑再三,到底還是咬住嘴唇, 打開了門。
“唐大哥,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張雪梅在外邊把門帶上,作勢跟他一起去樓梯間。
而唐強軍連再走幾步的耐心都沒有, 就堵在張雪梅家門口,急慌慌的抓住了她的睡衣袖子:“雪梅,你告訴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勇安他究竟是誰的兒子?!”
問出來了, 他終究還是問出來了。
這一瞬間,張雪梅心頭的惶恐終於落到了實處,隻是緊接著就轉為更深更沉的不安。
她勉強笑了一下, 顧左右而言他:“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唐強軍見狀,哪還有不明白的?
“你他媽的騙我?!”
他怒目圓睜,神情猙獰, 一把扯住了張雪梅的睡衣領子:“當年是你跟我說的, 說那是宋銘的孩子, 我才收養他的,現在你又說那不是?你他媽把老子當什麼了, 冤大頭?!”
張雪梅既要顧忌名聲,又害怕這件事被丈夫知道,根本不敢跟他爭執,再三壓低了聲音,小聲哀求:“唐大哥,我是有苦衷的,你聽我解釋好嗎?”
“苦衷?”
唐強軍怒極反笑,看著人到中年卻仍舊保養得豐腴嫵媚的女人,他劈手一記耳光扇了過去:“張雪梅,你這個賤貨!你騙了我二十多年啊!你把我給毀了你知道嗎?!”
“啪”的一聲脆響,張雪梅就覺眼前一黑,暈頭轉向,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覺上嘴唇有些癢,仿佛有什麼粘稠的液體順著人中流了下來。
伸手一摸,才發現是鼻子出血了。
她扶著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心裡又怕又慌,眼眶不覺盈滿了淚,而唐強軍仍嫌不夠解氣,還要上去再打。
張雪梅撲通一聲給他跪下了:“唐大哥,對不起唐大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求求你原諒我吧,我給你磕頭了,唐大哥!”
唐強軍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道歉?
這二十多年裡,他把唐勇安當親生兒子疼,待他比女兒還要好,為了他背負罵名,妻離子散,現在這個女人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養子根本不是救命恩人的孩子?!
他為這個孩子幾乎失去了一切,又怎麼可能因為張雪梅這輕輕一跪而就此抹煞!
張雪梅一心隻想儘快了結這件事情,什麼尊嚴體麵都拋到了九霄雲外,腦袋一次接一次的往地上磕。
唐強軍怒從心頭起,抬腿一腳踹到她肩上:“張雪梅,你這個表子!”
“你是什麼人,瘋了嗎?!”
張雪梅被踹翻在地的同時,也聽見了丈夫的怒喊聲,緊接著就是東戶鄰居家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那家男人拿著擀麵杖滿臉警惕的走了出來,與張雪梅的丈夫李春峰並肩站在一起,警惕的看著唐強軍。
李春峰上前去把妻子攙扶起來,看她滿臉的血,又憐又怒:“先忍忍,我馬上打電話給120……”
鄰居也說:“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警察說五分鐘就到!”
他們這附近就有家派出所。
而他們想象中對方驚慌害怕,甚至於狼狽逃竄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反倒是虛虛靠在李春峰臂彎裡的張雪梅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戰:“彆——”
剩下的話她沒能說出口,就像是被人剪斷了似的,堵在了喉嚨裡。
彆什麼,彆報警嗎?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丈夫和鄰居這裡邊有事兒?
而事到如今,最不怕事情鬨大的,大概就是唐強軍了吧!
而事實的確如她所想的那樣,唐強軍不怕反笑,死死的盯著張雪梅,臉上的肌肉因為恨意而隨之打顫:“報警?好啊,趕緊報!警察什麼時候來?再催一催啊,儘管鬨,鬨的越大越好!到最後看誰吃不了兜著走!”
這話裡邊的指向性太過明了,他目光中的惡意與憎惡又難以掩飾,李春峰與鄰居順著對方視線,看向了惶惶不可終日的張雪梅。
這種時候鄰居顯然不適合發話,而李春峰想起之前自己在門內聽見的妻子發出的求饒聲,再見施暴者這副理直氣壯的嘴臉,心頭疑竇叢生。
“雪梅,”他皺著眉頭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認識他嗎?他是誰?”
張雪梅披散著頭發,神色頹然,一句話都沒說。
反倒是鄰居對著唐強軍打量了幾眼,目光中流露出幾分遲疑:“我看這個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樓上聞聲來看熱鬨的趴在樓梯欄杆那兒,盯著唐強軍打量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忽然說了句:“這不是那個姓唐的男人嗎?上裝墊兒台說因為收養烈士遺孤而妻離子散,最後又被打臉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