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捌(2 / 2)

朱斌身量亦是清瘦,與她早先扮演的教眾相差仿佛,是以不難改換。屋中事情一畢,隻聽門口傳來一陣匆匆腳步聲,有人問道:“朱副門主可在?”

曾九適才就是藉口韓康騙開了門,為防門口守衛生疑,便不待人話說完,闊步推門而出道:“可是左使有令?”說話赫然又成了朱斌的聲音。

那人道:“左使請朱副門主一並往歲寒園議事。”

曾九心道,來得正好。她選中朱斌不過是因他身量清瘦矮小,為人又低調,便宜她行事罷了。若韓康不來叫他,他自個兒到時候借口有事稟告,騙過守園的四門教眾,進去偷聽亦無不可。如今正省了她在窗外吹風淋雪的苦處了。聞言便快步趕出門去,又向守衛叮囑道:“我房中那人有事替我辦,不要進去打擾。”

眾人冒雪而行,不多時鑽進一片梅花林中。

大風酷烈刮過,梅花摧殘不堪,與鵝毛大雪一起凋零滿地,隻餘下縷縷寒香凜冽。歲寒園伴梅而建,正是向經綸的住處,曾九常在此地廝混,她生來記憶超群,連園中侍女、仆役都一一認得模樣,此時打眼一瞧,隻見園內外守衛俱都換了麵孔,依這幾日見聞來看,大抵都是天地風雷四門中人,零星夾雜了少許五行旗旗眾。

又行片刻,眾人踏上曲廊,抖落滿身白雪梅花。不遠外的書房門口正有婢子相待,見人走近眼前便挑起門簾。

引曾九前來的教眾並不進門,而是遠遠地站在左右回廊院地上戒備。林中人影憧憧,但瞧那距離,恐怕屋裡打將起來,他們也隻能隱隱綽綽聽到一絲動靜。

曾九回過頭來,一腳踏入書房。

藥味、暖意撲麵而來,繞過圓月門轉進偏廳,隻見屋中坐滿了人,向經綸正裹著厚厚的黑色大氅躺靠在羅漢床裡,仿佛已沒法子穩穩地坐起身來,臉色煞白、咳嗽不止。

曾九不著痕跡一打量,瞧見唯獨烈火旗正副旗使、巨木旗旗使、多寶獅王晁禪並幾個散人不見蹤影,其餘認得的明教高層大都在座。她瞧旁人,旁人自然也瞧見了她,眾目睽睽之下,曾九不慌不忙地朝向經綸拱手道:“見過教主。”又朝屋裡其他大佬團團一揖。

韓康心事深重,絲毫沒瞧出異樣,隻衝他點了點頭。

向經綸嗆咳了幾聲,將沾了血的帕子往矮幾上的青瓷渣鬥裡一扔,道:“朱副門主坐。”

曾九循著身份地位,便走到天子門副門主宦文成身邊,撩襟往圈椅上坐定。

過了片刻,屋中又陸續進來幾個人,向經綸瞧見人來齊了,閉了閉眼複又睜開,勉力振作道:“今日請大家過來,是要商量教中大事。你們都瞧得出來,我沒幾天日子好活了,但群龍不可無首,我去後誰人來做教主,還需早日定下。”頓了頓,又道,“我屬意多寶獅王晁禪繼任本教第三十二代教主,大家意下如何?”

滿室寂靜,眾人垂頭沉默半晌,將目光放到光明右使宰父思身上。宰父思與佘教主同輩,已然滿頭白發,向來淡出教務之外,他聽了這話,歎了口氣道:“我老了,教中的事情,不想再管了。”又對向經綸說,“教主,老朽病體衰敗,久坐腰痛欲斷,就先告辭了。”說罷,也不理旁人,自顧自的起身走了。

眾人見狀,也不奇怪,複又將目光投放到了韓康身上。

韓康端坐不動,麵色沉重,半晌也沒說話。見狀,大俱明王波塞妥思冷冷道:“我瞧晁禪不怎麼樣。不配做這個教主。”

說起大俱明王,其實並非中土四大法王之一,而是波斯總教的俱明寶樹王。當年方臘起事,鬨起軒然大波,總教不知從何處得來了消息,將此人派來中土輔佐。與韓康一般,他極力主戰,早在向老教主在世時,已對明教蟄伏不發很是不滿了。

向經綸聞聲,神色絲毫不動,隻麵白如紙的望向韓康,道:“韓叔叔,你是甚麼想法?”

這一聲韓叔叔,將韓康叫得手指微微一動。他沉默片刻,問道:“屬下對晁兄弟人品武功,俱都敬佩。隻是有一樣事要問清楚,晁兄弟若繼任教主,本教往後不知走得是甚麼路?”又淡淡一笑,道,“今日有幾位兄弟不知為何竟不在場,教主可知道獅王去了何處?”

向經綸淡淡一笑,咳嗽道:“我有事交代他辦。”頓了頓,又一字一句道,“晁法王與我誌向相投,若繼任教主,明教往後不過仍是八個字:潛心發展、以待金賊。”

他話音一落,大俱明王便作色道:“荒謬!我不同意!”

向經綸沒有朝他看,隻靜靜地凝視著韓康。

韓康則緩緩將緊握的雙拳鬆了開,長舒一口氣,沉聲道:“那麼屬下鬥膽自薦:教主若不幸仙逝,屬下想來做本教的第三十二代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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